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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際留下淡淡的雲痕。

夕陽籠罩,裴夢回望著師尊遠去的背影,把最後一顆糖收好,閉了閉眼,再度孤身上路。

一道冷風吹起深紫色衣袂,捲起萬千寂寥。

眼前泛起朦朧的水霧,阮霜白分不清是水鏡的水,還是自己眼眶的淚。

這是他第一次在裴夢回身上看見落寞的神色,本該是孩童幸福長大的少年期,裴夢回的少年期卻總是在離別。

跟父母分別,離開家門,與師尊分離,每個人都在他身邊停留短暫的一瞬,然後消失於雲端。

從未有人真正陪在他身旁,不離不棄。

阮霜白小聲呢喃:「不要難過呀……」

一滴淚悄然落下。

隔著遙遠的回憶,他想要去安慰他。

哪怕徒然無力。

「誰家的小兔子,哭得這般傷心?」

熟悉的調侃語調在身後響起,阮霜白的啜泣戛然而止,不可思議地回頭。

眼睛驀然睜大,他看見一身瀟灑風流的男人正抱著臂,一臉笑意與他對視。

那雙狹長漆黑的眼睛,勾著一絲意味不明的情意,比任何時候都要生動。

裴夢回。

真實的裴夢回。

他的……裴夢回。

阮霜白直直撲進了他的懷抱。

他在男人懷裡蹭了蹭,小聲回答:「你家的。」音調略有哭腔,又軟又綿長。

裴夢回摸著銀白若雪的頭髮,貼著他的耳朵,低聲說:「我不後悔。」

「嗯……?」阮霜白有點懵。

「你問我是不是後悔了,我沒有後悔,」裴夢回一字一句,「我從來不做後悔的事。」

阮霜白眼眶酸澀,吸了吸鼻子,半晌說不出一句囫圇話。

從裴夢回進入水鏡的那一刻起,回憶就已經停止,原本的畫面驟然變幻,突然,景象開始扭曲,旋成水流漩渦。

畫面褪色,重聚,漸漸顯出人影。

然後景象就變成了他們在潭邊冷戰的那一幕——「你離我那麼遠什麼意思?」,「怕你看見我心煩。」

他和裴夢回之間的甜蜜回憶那麼多,怎麼偏偏挑這幕放。

這個水鏡故意挑事的吧……

阮霜白從懷裡抬頭,視線瞥了一眼,聽見那冷硬的語調,心裡的委屈再度翻湧。

琥珀浸染了淚光,變得水淋淋一片。

他鼓起雙頰:「以後再吵架的話,你要過來哄我,不要總說話氣我……」

裴夢回用指腹揉弄他霞紅的眼尾,莞爾:「那如果是你的錯呢?」

「我才不會有錯。」

「你又不是聖人,怎麼可能永遠不犯錯?」他繼續逗他。

阮霜白扁扁嘴巴,倔強道:「我是兔子,兔子就是沒錯。」

裴夢回忍俊不禁。

「歪理。」

「喂喂喂,你倆膩歪夠了沒,當老娘不存在是吧?」水妖突然竄出來,順手收了水鏡。

眼前場景盡數消失,再度回到漆黑冰冷的水底。

裴夢回重新給阮霜白套了一層結界,並且在結界裡為他點了一盞蓮花火焰小燈,既能照明又能取暖。

在暗無天日的潭底,漂亮火紅的光芒落在臉龐,為阮霜白鍍上一層暖色,襯得生命力十足。

他躲在裴夢回身後,從肩頭探出半個小腦袋。

「我說小鬼,你當年都快把我的夢幽潭搬空了,如今又來作甚?」水妖扯住自己水草的長髮,狠狠朝後一甩。

「夢幽潭本是無主之地,何時成了你的地盤?」裴夢回眼神冷厲。

水妖登時垮起臉:「你懂個屁,我住在這裡當然是我的!」

「那我打贏你,並且把你趕出去,這裡是不是就歸我了?」

「你簡直不可理喻!」

阮霜白笑得前仰後合,順便對著裴夢回告狀:「她剛才把我拖進水裡,還拽我的腳腕,可疼了……」

水妖怒了,這鍋她不背!

「老娘身體都是水草幻化而成,軟綿綿的水草握你一下疼個屁,你是豆腐做的嗎!」

阮霜白噘起嘴巴:「她還凶我……」

裴夢回眸光一沉,強烈的威壓令水潭波濤翻湧。

霎時,水箭四射。

碩大的岩石貝殼臥榻開裂,縫隙中湧出大量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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