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時搭建的病床一排排整齊排列,志願者正分發著熱水和簡易食物。
「截至目前,我們的救援團隊已成功接收超過一千六百名傷員,其中包括數百名需要緊急救治的重傷者。多支志願隊伍正全力提供協助,後續信息將第一時間為您帶來更新……」
正值T國的法定假期,平日裡寧靜的大學,此刻已被改造成了臨時接納傷員的場所。
程書懿坐在體育館的一角,隱匿在角落裡。
他很幸運,災難中沒有受傷,甚至連皮膚擦痕都沒有。
可墜入海水的一瞬間還在眼前。
冰冷刺骨的海水頃刻間包裹住他的身體,劇烈的窒息感撲面而來,寒意如同尖銳的刀刺,刺穿每一寸皮膚。
他拼命掙扎,向上揮動雙臂。
就在徹底被黑暗侵蝕了意識的剎那,一隻有力的手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你做的很好。」
他被蔣裕京托舉到水面,登上救生艇,等到了救援。
他身上的衣服已經由海水浸透的冰冷變成了乾燥的僵硬。意識時而清醒,時而混沌。
他沒有看到程絳,沒有看到關施黛和程景源——
急救人員推著擔架匆匆走過,低聲哭、安慰聲此起彼伏,無數模糊的對話在耳邊飄過,卻什麼也聽不清楚。
他也沒有看到程綺——
姐姐……已經不在了。
早在爆炸之前她就不在了。
沒有準備,也沒有防禦,就這樣猝不及防地撞上了這個早已知曉的事實。體育館的頂燈刺得他眼眶發燙,掌心死死抵住膝蓋,仿佛只要維持這個蜷縮的姿勢,就能把洶湧而來的鈍痛鎖進麻木的軀殼裡。
混亂、逃生,甚至是冰冷刺骨的海水,都沒能讓他停下來感受這份失去的痛苦。
反倒是坐在這個嘈雜和混亂的體育館裡,遲來的悲傷終於可以抵達,無處躲藏。
他捂住眼睛,卻擋不住從眼眶滑落的淚水染濕手掌。
沒有抽泣,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程先生……?」
是馮嘉姚的聲音。
他猛地弓起背,用手掌粗暴地抹過臉頰。「……」
「我找了您半天!蔣總說您在儲藏室旁邊的椅子上坐著——」馮嘉姚的尾音突然卡住。
順著程書懿的視線望去,原本的座位已被手臂上裹著紗布的小女孩占據。她正攥著半塊的餅乾,孤獨的坐著。
察覺到他的沉默,馮嘉姚立刻舉起兩個救助包,塑膠袋摩擦聲噼啪作響:「您餓了吧?這可是蔣總專門讓我去搶的!」
包裝上T國的旗幟被捏出褶皺,程書懿接過袋子。
「謝謝,你……沒受傷吧?」
馮嘉姚唰地扯開領口,露出鎖骨上的淤青,「老天爺保佑,就受了點皮外傷。爆炸的時候我正睡覺呢,差點以為床墊炸成降落傘……!」
他放聲大笑,仿佛要用笑容填滿程書懿的低落。
程書懿勉強笑了笑,「那就好」,他扭頭看著坐下來的馮嘉姚:「……他還沒處理完事情嗎?」
「蔣總去聯繫飛機了。」馮嘉姚突然壓低聲音,間諜泄露機密般小聲道,「這下可不用再坐船了。」
程書懿點點頭,撕開能量棒包裝,鋁箔紙在指間發出尖銳的嘶響。
「對了,您之前來過T國嗎?」馮嘉姚的膝蓋無意識撞過來,「真沒想到!我們居然在這裡登陸了!」
程書懿搖搖頭:「沒有,這是我第一次離H獨立。」他咬了一口能量棒,甜味劑混咸澀在口腔炸開。
「這樣啊,那正好可以感受一下這邊的濕熱氣候!要是提前適應了,到中立區也就沒那麼難受了。」
就在馮嘉姚分享逃生經歷時,他突然被某種直覺牽引著抬頭——
那道身影切割開人群的混沌。
鹽漬在黑色襯衫上凝結成霜花般的紋路。
他還是穿著船上宴會那時的西裝,只是此刻的裝束如同被災難重新裁剪:外套遺失,袖口卷至肘部,新換的紗布在手臂上繃出耀眼的白。
「怎麼樣?沒什麼事吧?」蔣裕京走到他面前,站定後開口。
程書懿愣了一下,抬頭與他對視。
對方下頜的青茬讓他有一瞬間的失神。他是第一次見到這個人不修邊幅的時刻。
「沒事!您看,程先生都吃上東西了。」馮嘉姚搶先開口,指指程書懿手裡已經拆開包裝的能量棒。
「航線協調需要時間,飛機明天才能到。」蔣裕京轉頭吩咐馮嘉姚:「寫封郵件,回絕金瑞的邀請。收拾好東西,車馬上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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