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主持人瑪麗蓮·巴頓身穿黑色喪服,登台做發言致辭:「女士們,先生們,藝術家同胞們,由衷感謝各位的到來!由於大異變的緣故,我們不得不遺憾地略過放飛螢光鳥的環節,原定於年底的跨年藝術展覽也不得不取消。今日,我們齊聚一堂,將共同探討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大異變對藝術造成了怎樣的災難性影響,並探討今後的藝術創作該走向何方。
「就以家母,卡門·巴頓引出我們今天的話題吧。作為偉大畫家、靈魂構建派創始人費爾南多·巴頓的直系後代,我們敬愛的卡門·巴頓在繪畫領域深耕多年,將靈魂構建技藝發揚光大,創造了《再訪銀白王》、《飛翔的捧花女法師》、《幽靈的微笑》等知名畫作。然而,突如其來大異變的摧毀了藝術賴以生存的環境,讓原本已經成熟的藝術技藝盡數失效。
「想必各位都知道,靈魂構建派畫家利用鍊金技藝,將花草樹木之靈融入畫作之中,由此創作出的作品擁有其他畫作難以媲美的靈氣與魅力。然而十天前,卡門·巴頓意識到靈魂構建之法已不復存在,留下一句『藝術已死!』便溘然長逝,這不能不說是繪畫界、乃至藝術界的巨大損失!
「藝術活著!它傷痕累累、徘徊不前。大異變發生以來,我們的沙龍、畫展、畫室關閉了,舞廳、劇院、書屋關閉了,博物館、美術館、幻象大廳關閉了。最令人心痛的還是燃燒燈塔圖書館的那一場大火!多少珍貴的文獻、圖書與畫作付之一炬。此時,我們終於體悟都到自己的脆弱。面對苦難的現實,想必在座同仁們有千言萬語不得不抒發,現在,就將舞台交給各位吧!」
儘管座無虛席,現場卻無人鼓掌。瑪麗蓮·巴頓緩步離開主講席後,古斯塔夫·馮·霍華德走了上來,他整理整理衣領,開始發言:
「藝術已經半死不活了,各位同僚!沒有金子,怎能作畫?這是你們這些人安在我們頭上的戲言,還給我們取了個名字叫黃金派畫家。說得沒錯,我們用金箔、水晶薄片、螢火鳥的羽毛、甚至龍鱗的粉末作畫。我知道你們有些人暗中諷刺我們揮金如土,但如果不用上這些最珍貴的材料,怎麼能創造出《聖騎士之死》這樣的作品?別告訴我你們第一次見到我的《聖騎士之死》時沒有震撼到發抖!那副十米長三米高的巨畫,全由黃金巨龍的鱗片粉末繪成,正是此龍殺死了畫中的聖騎士——我的友人,但那龍沒想到自己最終會成為作畫原料!將畫放在連白神都照耀不到的暗室,《聖騎士之死》依然時刻散發著金色的光芒,畫中倒下的威廉士……我那犧牲的聖騎士友人,也永遠散發最崇高的純潔之光。同僚們啊,再也不會有這樣的畫作了,再也不會了!藝術就像《聖騎士之死》一樣,因為那異變、那該死的異變……一夜之間失去光澤,變成一片空白了!」
古斯塔夫的話甫一結束,路易·瓊斯就從自己的座位上顫顫巍巍地站起來:
「的確如此,古斯塔夫老兄……的確如此!反正……再也不會有幻象藝術了,朋友們……我的幻象藝術館開了五十年,朋友們……五十年。我的館裡有四位擅長幻術的法師,五位製作幻覺噴霧的鍊金術師,還有六位傑出的、有著無窮想像力的幻象編織師……朋友們啊,每天,他們一起構思豐富多彩的幻術,雪地、山林、火山、古堡、地下國、天空城;甚至跨越時間,復刻紛亂紀元壯闊的戰爭場面……朋友們,我們的幻術有畫面,有聲音,有味道,甚至還能營造觸覺,就像另一個世界!並且……完全無害,無害!總有人擔心陷入幻覺損傷大腦,可朋友們,我們都是最優秀的,不會讓這些事發生……人們進入幻想館,選擇一個美妙的、刺激的幻境,體會另一種人生……這樣精緻的、天馬行空的、奇異的藝術也消失無蹤了,找不到了!就像幻想一樣化成泡沫,朋友們……」
路易·瓊斯低下腦袋,聲音逐漸小下去。坐在他旁邊的吉莉安·庫珀卻搖了搖頭,站直了頎長的身子:
「振作點兒,親愛的,看看我吧!從前,不是人人都說舞蹈是獨屬於精靈的至高成就嗎?樹舞、飛藤舞和天鵝舞的頂尖舞蹈家全是精靈族,據說其他種族誰也比不上。有些評論家還說,沒有了精靈,就不再有舞蹈哩!但是你們都記得,我是怎麼戴上假尖耳朵,在滿席評論家面前跳《小雛菊》,讓他們都以為我是個精靈的吧?一戴上那尖耳朵,我就變成『足以和世界頂尖舞蹈藝術家媲美的傑出精靈舞者』;一摘下它,我又淪為『儘管舞姿不錯,但還是缺了點靈氣』的可憐人類舞者。好或不好都在他們嘴裡!可是,誰又能獨攬所有美麗的事物呢?就算精靈朋友們離開了我們,優美動人的舞蹈也永遠不會離開!只要還有能動的四肢,我就會一直跳下去;我一直跳下去,就沒有人能說藝術死了!」
吉莉安·庫珀一口氣說完,便彎腰行禮,優雅地坐了回去,人群中響起小範圍的掌聲。她旁邊的路易·瓊斯露出羞澀的微笑,怯生生與她握了握手——大家都知道曾經的幻術法師路易·瓊斯可是吉莉安的大粉絲,每一場舞蹈表演都沒落下。
寂靜短暫地成為會場的主旋律,紅色靠背椅連在一起,組成沉思者的海洋。
這時,奧古斯特·羅蘭忽然鼓著掌站起來。他摸了摸自己蜷曲的鬍子,接著說:
「哈哈,我們美麗的吉莉安女士這是在說『我即是藝術』呢!聽到這樣振奮人心的話語,我想在座各位心情也不至於像最初那樣消極了吧。那麼,請原諒我接下來的語出驚人——要我說,某些所謂的『藝術』還是死了好!女士們,先生們,我再說一遍,死了好!有些『藝術家』簡直是拿著『藝術』當幌子,掩蓋自己有違人倫的秉性!哦,瑪麗蓮·巴頓女士,恕我冒犯——」
主講席旁的瑪麗蓮·巴頓嘆了口氣,無奈地回應道:「請您暢所欲言吧,羅蘭先生,反正家母也去世了,她不會再拿扇子砸你。」
於是奧古斯特·羅蘭捏著鬍子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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