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丫說,她是最初一批被帶進天羅的孩子,故而,曾經見過天羅最開始的模樣。
在最初,天羅其實並沒有那樣荒淫無度。
就和所有民間旁門左道一樣,二十年前,天羅初始於楚州城中不起眼的幾間屋宅,從外表看,它和其他民居沒有不同,但是,地下卻是空的,初代教首,自稱來自鬼星天羅的鬼仙人阿落剎便是在這裡搭起了天羅的第一座祭所。
火丫與南天燭都見過初代教主,只記得那是個一身黑衣,寡言少語的男人,雖然貴為教首,但在天羅,教中地位最為尊崇的卻從來不是阿落剎,而是聖姑。
火丫第一次見到聖姑時,聖姑看上去也不過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女,她穿著五色彩衣,渾身上下綴滿了鈴鐺,長得極美,幾乎到了讓人不敢直視的地步。
便是阿落剎,在聖姑面前也只能低著頭說話,雖然聖姑從來沒有說過她的名字,但火丫清晰地記得,有一回,她聽見教首在私下將聖姑叫做,巴那姆。
二十年前,天羅最開始亦不過只有教眾十人,教主一人,聖姑一人,他們奉五鬼為主,捉來一些孩子做五鬼的半身,實則,卻是讓聖姑訓練他們的五感,讓他們以此為卜,誆騙世人。
在火丫的記憶里,聖姑是美麗的,她會跳一種神秘詭譎的舞蹈,沒有樂聲伴奏,只有渾身鈴鐺響個不停,而每到了這時,聖姑都會戴上面具,她說,這是為了不讓五鬼看到她的臉。
聖姑同時也是嚴厲的,她馴服那些孩子,就像是在馴一隻羊,馴一匹馬,聖姑總有辦法,可以讓孩子們變成她想要的樣子。
不論是火丫還是南天燭都曾經在聖姑的訓練中挨過鞭子,但是,聖姑醫術很好,她有許多聞起來十分奇特的藥膏,不論多深的傷口,只要抹上了,就一定不會留疤。
不但如此,聖姑還偶爾會給那些遲遲沒有進益的孩子扎針,不知扎了什麼穴位,或許是放了些血,那些被施過針的孩子便就此變得耳聰目明,就像是被剝開殼的雛鳥,蛻去皮的幼蛇,迅速成長起來。
而火丫也正是因為這樣,才會在長大後學習人體經脈,開了這間藥鋪。
「等等……聖姑,會用針?」
火丫說到一半,南天燭已然睜大了眼,下意識看向了孔雀。
她幼時記憶太模糊,甚至都記不得聖姑曾經當著她的面施過針。
還是說,她其實是記得的,所以,即便與孔雀相識之初,孔雀認定她是長生教的倀鬼,想拿針扎她,她卻還是一心想要救下孔雀?
火丫不知內情,只當南天燭是記不得了,笑道:「當然了,我也被聖姑施過針,感覺很奇妙,就像是,有人一下便將腦子裡的混沌全數去除了,之後一段時間雖然學什麼都快,好像一夜之間長大了好幾歲,但是,此法卻也並非全無毒性。」
火丫的話沒有說完,但南天燭卻已從她的苦笑中讀出了結果,輕聲道:「你的身體不會就是因為這樣……」
火丫嘆了口氣:「也許吧,給聖姑扎過針的孩子,就像是被拔苗助長了一樣,提前透支了身體,自然便會更加孱弱……看樣子,你應當沒給聖姑扎過針,也對,那時,你眉心生著觀音痣,加之還是很罕見的能練出嗅力的孩子,聖姑十分喜歡你,還會抱著你睡覺呢。」
「我……」
南天燭這時不禁想起那個曾聽到她哭聲,給她遞食物的孩子,她與火丫同樣都是侍奉聽鬼的鬼童,或許還認得。
只是事到如今,即便是回想起了那些孩子的模樣,他們也不會再回來了。
畢竟,在聖姑走後,天羅變成了非常可怕的地方。
便是連火丫也沒想到,有生之年,她竟還能和天羅故人一起回憶往昔,苦笑道:「我被尉風大哥救出來之後,有段時間天天都在做天羅的噩夢,但是,我卻很少夢到聖姑,畢竟,聖姑在時,雖然也經常挨打,吃不上飯,但至少,天羅還沒有開始以人祭鬼,那個地方聽不見別的尖叫……聖姑不許他們隨便殺人。」
「沒錯……」
十年過去,南天燭雖對許多事都記得模模糊糊,但是有件事她卻很確定。
聖姑在時,天羅確實還不是那樣血腥的地方。
至少,她那時半夜偷溜出來,還能循著食物的香氣去找吃的,而在聖姑走後,黑暗中就只能聞到香火和血混合在一起的古怪腥氣。
想到這兒,南天燭皺著眉頭,終是問出了那個從小到大一直縈繞在她心頭的問題。
「火丫,你說,為什麼姑姑會走呢……她明明是天羅中最重要的人。」
「你不知道?」
聞言,火丫卻是一愣:「聖姑沒有告訴過你嗎?她之所以要離開,是因為她要去孕育自己的孩子?」
「什麼?」
南天燭和孔雀不禁雙雙一愣,火丫更是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我還以為她和當時所有鬼童都說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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