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森林中走了不知多久,衣服被掛得破破爛爛。我開始看到有人煙的跡象,我來到一片野地邊,不遠處有幾座墳墓。
天氣很冷,我裹緊身上的衣服,發現它們不知何時變成了灰黃的破布披肩。我到了哪裡?
我在……
在西貝麗生命的最後一個冬天。
太陽剛剛升起,我回憶起自己從臨時居住的橋下走出來,幾乎凍僵了。
我沒有了「看見」的能力,從目睹老師死去後,我因強烈的刺|激失去了靈力。我不知道為什麼是這樣,沒有人再告訴我事情的原因,世界是怎麼樣的。
老師已經死了。
埃卡特也許能解釋,但我絕不回去。寧願保持無知,也絕不再聽那些錯誤的教導。我記得他怎樣對待那些想紀念老師的人,他在那些人設的紀念堂前扔下一些血腥的動物內臟,吸引了不少野狗,紀念的人就那樣嚇跑了。我從沒想到埃卡特那樣一個穿著體面的「紳士」會想出這樣的招數。
有腳步聲!
我躲了起來,在枯草叢裡看到兩個人。一位纖瘦的夫人,帶著一個2、3歲的男孩。夫人在一個墳墓前哭泣著。
那個男孩用燭芯藍的大眼睛四下看,看到了草叢裡的我——向我微笑。
一股暖流湧入,帶著強烈的靈感,這是兒時的阿爾伯特。
我終於還是找到了他。
我試著連接他,他只是向我微笑。我只感覺到他心中的善意,有一點悲傷但也有溫暖,雖然失去父親,但母親給他的愛足夠他健康成長。
他還小,當然還沒有成年後和我建立的連接。
我放棄了連接他的心,繼續看墳墓。
弗朗德·施特恩,墓碑上刻著他的名字。
「亦曾經以魯道夫·斯威登的名字活在一些人心中。」墓碑上還有一句話。
魯道夫·斯威登?
我的老師?
阿爾伯特的父親,是我的老師?!
我瞬間明白了「穿越荊棘」的真正意義,我要做的不是在叢林中尋找道路,也不是忍耐西貝麗的饑寒交迫,更不是和幼年的阿爾伯特建立聯繫,而是克服這則信息帶給我的衝擊。
理智不覺得它有什麼大不了:西貝麗,也就是我的前世和阿爾伯特的童年有過一點交叉,這很正常。這完全不會影響我。
但是我的潛意識不這麼認為,那些紅眼烏鴉像藏在草叢裡的伏兵,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表達著我動搖的內心。
「這當然不正常,」它們說,「你的老師一直向你隱瞞身份。」
不,絕不可能,理智回答。
「魯道夫一直有私心。他一開始就不希望西貝麗——也就是你的能力超過自己,總是教她要壓制、壓制,最後她失去能力,在那個冬天死去!後來,他又在未來找到你,把你從那個世界喚醒,讓你到這裡來找他的兒子。他不希望自己的兒子被妠粹思想囚禁,他再次利用了你!」
不可能,我和阿爾伯特相愛,不可能是有人計劃的。
烏鴉發出笑聲:「相愛只是某種吸引。你曾經是他父親的學生,對你們兩人相說,這種熟悉就足夠吸引了。再加上長相端正,任何一對男女都會落入愛河。」
不,我和阿爾伯特的愛是純粹的、獨特的,是基於對彼此的了解——
「很熟悉,」烏鴉大笑,「比別的人更容易聊得來,是不是?」
不,不是的。不是那種熟悉……
不可能……
老師是自私的……穿越是被設計的……相愛也是設計的……這些事實像針一樣刺|激著我。
對於我整個存在來說,這些真相或許只帶來了一丁點刺痛,但這點痛在意識的世界裡被放大了,我再感覺不到別的。只覺得這一點痛周圍長出無數裂隙,將我原本回憶中美好的東西都打碎了。
「真相,並不總是快樂的。」烏鴉復仇一樣看著我再次陷入混亂,意識在飛散中掙扎,「依然不願意幫我們嗎?到這個時候,我們也還可以帶你回去!」
滾開。
「那你就迷失吧!」
撲天蓋地地黑色,不是它們的翅膀,還是世界原本的黑暗。
我的意識努力地「蜷縮」,保護著自己的完整,在縮成一團的中央,是剛剛體驗到的所有疑惑。真相沒有解開,凝成硬核,外面包裹著西貝爾那個世界裡所有的愛和痛,形成一個黑色的球體,沉入了我的意識深處。<="<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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