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模糊地感到,門那邊站著的不是他,而是一團混沌的力量,它在他的皮囊下極力隱藏著,不斷死亡,又不斷新生。它想操控她,占有她,把她變成另一個他,貪婪又狂妄。然而它束縛於他的皮囊之下,因此一圈圈的界限如漣漪般隔開,他們以安全的距離,站在門的兩端。他只是盡力保持微笑凝望她,提出不過分的要求,像一個習慣被拒絕的孩子,脆弱又堅強,漆黑的眼眸是一整個混沌的世界。
「所以這周五下午,我們先去看電影?」
空教室里,他坐在她身邊,又低聲確認。
她看著他,忽然抬起手,遮住他的眼睛。這一刻,她想起這種衝動已無數次在身體中流淌衝撞。
「幹什麼。」他笑了,唇紅齒白,腦袋卻一動不動,任她屏蔽世界與他的交集,髮絲蹭在她手背上,說信任她。
「沒怎麼。」好久,她慢慢說,「我高興。」
「莫名其妙……」
他摘下她的手,就像取下一頂花冠,然後垂眼親吻她的掌心。
酥癢的刺激沿神經傳來。她忍不住收縮手指。他親吻她,珍愛她,如同珍愛自己。
「那就說好了,這周五我們出去玩?」他抬起漆黑漂亮的眼睛,白熾燈映照著。
她抽回手,忍不住開口:「別老是問,我早就說可以了。」
他微微歪頭瞧著她,像要通過她的表情辨別真偽,又像單純的玩鬧,在信任和不信任之間左右徘徊。她快要無奈了,他終於輕飄飄開口:「哦……好吧。」
她被握著手,簡直氣笑:「反正,只要你的提議有理有據,我都會答應的。」
「什麼才算有理有據?」
她想一下,開口:「在你真的需要我的時候。只要你真的需要我,一個電話我就能到你身邊,可以嗎。」
她抬頭看他——該人已抑制不住般咧開嘴角,眼睛如洗去塵埃的晶石。他輕輕捏她的手:「好的。」
-
——「你只是沒有遇到真正愛的人。你的父親,母親,爺爺奶奶,舅舅,朋友,我……你其實,誰都不愛。」
——「你最愛的人,是自己。」
「……我每天,其實都想親近你。」
「我想要一直抱著你。」
「我想要皮膚的接觸,體溫。」想要來自內心深處血肉的力量,想要彌合我半邊靈魂。
想要成為你的唯一。
「我想……」
他用手指順著她的頭髮,忽然說:「我想幫你編頭髮,好嗎?」
陳憐:「……你會編頭髮?」她都不會。
他說:「前幾天網上偶然看到了教程。」
「……那,」陳憐說,「你編吧。」
那是下午的時候。
她低頭做題,看學姐新給的資料,感覺頭髮被人鬆鬆地捧著,耳後的髮絲被整理,分出,聚成幾綹,然後慢慢束結,盤繞。如果開始不被告知,她或許也能猜到,幫自己編頭髮的是王朝和。他整個過程也都沒有與她對話,環境如此安靜,她在做題,可是心裡痒痒的,微微偏過視線,看著窗玻璃上映出身後那個人的面容,他垂著眼睛,指縫裡分別卡了幾簇粗細均等的頭髮,有時要停一停,盯著某處,像是在回憶教程。
如此地珍重,仿佛每一秒鐘都算一種告白。
「好了。」他說。
她沒有鏡子,就在窗玻璃上看了一下。只是頭頂兩側撐起兩個圓鼓鼓的發揪,剩下的頭髮披在肩頭,是簡單也不出錯的款式。
王朝和:「不錯吧?」
陳憐前後左右地照著,伸手碰了碰一側的小揪,陽光把半扇窗戶照成亮白色。她咧嘴笑道:「比我強。」
他滿意地哈哈笑起來。
第44章
他們
又一次出門了,這次選擇了附近新開的遊樂園。
他們手牽手出門,走了一半,他說:「我忘了帶一個東西。」
「什麼東西?」
「……我得回一趟寢室。」他只是這麼說。
她就站在他寢室樓下等他。
每幢寢室樓下有不同的店鋪。陳憐寢室樓下是奶茶店、鴨脖店和快遞點。她還沒來過男生寢室樓,就在下面轉了轉,發現分別是文具店、眼鏡店和蛋糕店。把王朝和投放到有蛋糕店的寢室樓,豈不是正合某人心意。
想著也能在店裡等他,她便踏入了蛋糕店。
蛋糕店很小,是的布置,帶著蛋糕烘焙的香氣。她發現裡面只有一個客人,約莫三四十歲,長相沉穩帥氣,梳著三七分側背頭,戴一副無框眼鏡,日式黑色襯衣,工裝褲,帆布鞋,正仔細端詳著一款草莓蛋糕卷。
王朝和偶爾也會吃這種蛋糕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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