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硯的視線落在九霧腕間的小銀蛇上,目光變得深邃且難以置信,他不顧胸口上致命的重傷站起身,雙腿因靈息不穩而倒地,眉眼間的陰鬱不再,更多的是震驚。
他嘴裡喃喃道:「怎會是…怎會是,地王蛇……」
地王蛇為何還存在於世間,又怎會供她驅使!
他雙目沁血,咬牙吼道:「你到底是什麼妖孽!」
九霧神色冷了下來,在如此不合時宜之際,腦海中竟又閃過幼時在凌雲台那無休無盡的雷罰。
「此子惡貫滿盈,天生惡種,萬不可留。」
「便是連雷罰也驅除不掉這小童的惡念,將來恐成為禍蒼生的惡人!」
「此等魔童怎能留在宗門……」
惡種,魔童、
如今,就連在這個想毀滅世界的瘋子口中,都成了妖孽。
可笑。
強大到可怕的青色霧氣向九霧襲來,天際巨龍發出怒吼,擋在九霧身前。
與此同時,地面震顫搖晃,腳下黃沙被撕裂,耀日之下閃爍著鋒芒的磷片下是令人膽寒的赤色眼瞳,九霧腕間不知何時已變得空蕩,整個人踩在巨蟒頭頂直至雲霄。
九霧眼中划過一抹意外之色,本以為當日在沙籠中見過的,已時它的本體。
不曾想,這小銀蛇的本體,竟如此磅礴巨碩,驚天動地。
地王蛇的紅色豎瞳直勾勾地盯著許硯,蛇尾一掃,掀起一陣風沙,許硯一側的分身盡數隨風而散。
「到底是我小瞧了你,原來你到我西決,就是想找到地王蛇,蠱惑它為你所用。」許硯陰沉的眼眸中划過一抹殺意,煞氣瀰漫。
他說完,又笑了起來,笑聲悲嗆:「地王蛇還在世本是幸事,可如今它為了外人背叛我西決,如此一個冷血無情的畜生,死不足惜!」
「該死,都該死!」
伴生於西決劍骨的地王蛇,在數萬年前,就該隨著劍骨一同消失了,如今,他會給它一個應有的結局。
許硯話音落,天邊無盡的黑色怨氣,緩緩聚攏,遮雲蔽日,整片漠海,如處黑暗中,一絲光亮也無。
所有的一切,仿佛被一雙無形的大手壓住,靜止了一般,就連被狂風颳的簌簌響的樹葉,都定格在原地。
許硯看著無盡而濃郁的黑暗將九霧與地王蛇的身性吞噬,眼睫顫了顫,僅一瞬的複雜,又恢復如常。
他躺在地面上,大聲地笑著,身形緩緩彎曲,雙肩不斷顫抖。
他蟄伏至今,棋局已定,一個女子罷了。
所有想阻止他祭奠故土的,都該死!
胸口處的血流進黃沙中,許硯卻似感知不到疼痛一般,笑得猖狂。
幽冥結界被毀,被鎮壓在幽冥下的那東西已經重臨世間,劫難將至,沒了劍骨,這世間,人族,妖族,魔族,再無人可阻止這場浩劫……
數萬年間,所有人都說西決是被天道遺棄的死地,如今,這世上眾生,都該嘗嘗,何為被遺棄,何為死地!
躺在地面上的青年生息斷絕,樣貌稚嫩的少年自軀體中坐起,他抱著膝,先是看向那血色盡失的軀體,又看向身後,分身化成的護衛,每一張面孔,都熟悉又陌生。
他想著,那些被他救下卻沒能活下來的孩童們,長大以後,大抵是該是長成這些模樣的。
只可惜,都是憑空捏造出的,他們在數萬年前,就沒有以後了。
軀體已亡,想來是等不到看這世間的諸多醜惡之態了,比起狼狽地等待魂體消散,他更喜歡將自己的命,掌握在自己手中。
許硯抬起手,微弱的靈息纏繞在每一個分身的脖頸之上,只需動一動指尖,他們便會即刻消散,而他的魂體,也會被分身反噬,命盡於此。
「嘩…」許硯手指一僵,緩緩轉頭看去。
黑暗中,遠處的瀑布自山巔傾泄而下,水花四濺,轟轟作響。
下一瞬,刺目的陽光透過層疊濃霧,許硯被晃地遮住了眼。
再次抬眸望向天際,才發覺,那刺目的金光並非天上日,而是自黃沙中升起……
九霧怔怔地看著那金光包裹之物,輕聲喃喃道:「師兄的劍骨,竟不曾被毀嗎……」
直到那劍骨融與她體內,九霧身形一晃,看向圍繞在她周遭卻始終沒有殺意的黑色濃霧。
寂靜的幽谷中,兩三隻蝶兒紛飛於花草叢間,溪流潺潺,悠揚動聽的歌聲自遠方傳來——
「決西有酒家,林深時見霧,哥兒在唱,妹兒起舞,煙波裊裊喜鵲東回,大漠底下魚兒飛。
哥兒在唱,妹兒舞起,千願萬願等雪來,漠海東風起神明幽蘭堤,待到明兒個兒啊,再行供奉禮……」
謐靜的供奉台上,銀蛇護守的白色枯骨,縈綠之暉沒入地面,點點靈息如星辰閃爍充盈於此間天地,泥沙中,花木中,溪流中,乃至空氣中,經年不衰。
「聖寶在上,請保佑信女,覓得良緣,和和喜喜。」
「聖寶神明,今日祈福,唯願家和美滿,和和喜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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