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是想說那天在學海長廊的事。施淮雨你放心,我沒告訴過任何人,以後也絕對不會告訴……這是你跟孟景橋的秘密,我……」
說到最後,少年人脆弱的情緒防線還是沒撐住,聲調上揚聲音裡帶上了哭腔。他伸手要去摸原先裝有紙巾的校服口袋,卻發現最後一張已被他在剛剛無聲落淚時用完。無措間,視線範圍內出現一包小小的衛生紙:
「吶,給你。」
施淮雨善意的動作讓田小岩整個人再次一怔,他伸手接過施淮雨遞來的紙,一邊抽泣一邊細細碎碎說著「謝謝」。
晚課過後的校園內零星有幾個散步的同學,三個建文一中的學生一人抬著個食堂賣的燒餌塊從不遠處路過,看兩個男生站在路燈下一個淚眼婆娑一個無動於衷紛紛覺得驚奇。施田二人之間的氣氛一度陷入沉默。三個男生離開後施淮雨想先開口,卻一時不知在田小岩開門見山後他還能說什麼。蒼一中少年在這時抬起紅透的眼,忽然問了他一個令人始料未及的問題:
「施淮雨,你可不可以告訴我,夢澤人眼裡的蒼城市第一中學是什麼樣的?」
「啊?」
施淮雨一下沒反應過來,看著田小岩蓄滿淚水的樣子思考片刻,然後在腦海里翻找起關於蒼一中的刻板印象來。過了許久他重新開口道:
「是嶺雲高考最近幾年的最強黑馬,是馬上趕超言信、綏一要跟神風拼全省No.1的地州名校。」
這分明是句大幅度誇耀蒼城一中的話,可不知怎麼,聽到這句話後田小岩的眼淚反倒再次流了下來。他邊胡亂道歉邊用紙擦著眼淚,等勉強控制住情緒才低頭捂嘴說出一句:
「可是……那都是上面幾屆的事情了。」
***
2021年中考,夢澤市內出現了言風公費同分的空前盛況。不知是不是受到言信高中大搶生源的影響,神風校領導特地向嶺雲省教育廳申請,在見分徵集階段將尚未確認去處的地州尖子匯集到神風中學。如此一來,不少原先精英薈萃的地州一中就失去了很多質量頗高的生源。
不同於常年靠高四復讀生打半壁江山的綏城一中,蒼城市第一中學是所純憑應屆學生拿高分的學校。學校向來自信能拿到蒼城市所有最優質的生源,再在三年後將他們送到更廣闊的世界——言信物理組裡,張曉棠來自綏城一中,而那位曾在上屆初賽帶言信隊伍前往夢十考試的傅琴老師,便是蒼城一中當年的學生。
但偏偏蒼城市21年中考分出得很晚,那裡報志願政策又從來都和夢澤的估分填報不一樣。等蒼城各初中學子拿到分時開始研究志願時,省城裡神風中學的地州徵集制度已經開始了——夢澤神風,那是活在多少嶺雲學子心目中的最強學校啊。蒼城市中考成績最好那批學生家長當即收拾行裝,抓住這個難得的機會向東去到省會。而當地最著名的蒼城一中,就只留下一群中考成績中檔偏上的學生。
剛送走成績非常不錯的21屆,蒼一中老師幾乎是在看到他們這屆新生的第一眼就皺起了眉頭。生源的大量流失讓他們痛心疾首,但他們又不甘心學校就此沒落,丟掉「夢澤有四大名校,地州有綏一蒼一」的名聲。於是,2024屆的蒼一中學生,在承受老師家長空前盛望的同時,背負了比以往任何一屆都要重的壓力。
他們要在早上五點聽著《運動員進行曲》起床跑操,晚上十一點才能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宿舍。都說高三假期少,可他們早在高一就過上了上十三天半然後休半天的日子。
去了神風的初中同學幾乎每個月都在發朋友圈炫耀那邊豐富多彩的校園活動,蒼一中卻除掉運動會什麼都沒有。「恆中模式」日復一日的錘鍊讓已經讓他們形成思維定式,覺得只有往死里學才能尋到出路,休息是一種浪費。因此,在聽到孟景橋說出神風中學的素質教育式清閒作息的時候,田小岩下意識就問出了「這真的可行嗎」。
但是,就算他們像這樣死學,也沒能改變老師對他們這屆學生的看法。
夢澤市歷來有「不准公布高考成績」的明文規定,地州學校卻不管這些。2023年高考剛結束,蒼城一中就在校園裡擺出數個寫有「喜報」二字的大易拉寶:剛畢業這屆高三成績險勝綏城一中,跟在神風和雲凱後面成為新的全省第三;而嶺雲文理共計101個屏蔽學生,有13個都花落蒼一;若是算上國家專項,他們學校更是有18人考進鴻大華慶,34人進入東部五校、華國人大。
任何一個準高三都愛聽這些讓人熱血沸騰的成功故事。聽說易拉寶擺出的那個課間,田小岩和他的一眾同學立刻歡呼著要出去看。可那位踩著上節課下課鈴走進來的物理老師卻將一沓試卷重重拍在桌子上,黑著臉對他們說了這樣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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