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溫振遠看了眼妻子的臉色,支支吾吾道,「我看不如,不如就……」
見溫振遠磕磕巴巴,含混躲閃,陸芳煩躁地嘖了聲,接過他的話頭,疾言遽色說道:「不如直接向法院申請宣告死亡。簽了死亡確認書,去單位把撫恤金領了,錢握在手裡,你自己有個退路,我們也不必再替你爸媽養著你。」
話音剛落,一旁的溫振遠立馬變了臉色,急忙拍了拍妻子的手背,「荔荔到底是個孩子,你說話能不能委婉一點?」
「委婉什麼?委婉能解決問題嗎?」陸芳惱火地拍桌,將溫振遠一通訓斥,轉而又看向溫荔,「你當你這幾年的學費很好掙嗎?那都是我們從牙縫裡省出來的!」
「我們又不是你親爹親媽,也不止你一個孩子要養!你堂弟明年就要升初中了,我們原本想多攢些錢送他進好一點的私立中學,現在倒好,多了你這個拖油瓶,連累我們一家人都跟著你吃苦受罪!」
這大半年時間裡,諸如此類的奚落溫荔已聽得太多。如今父母不在身邊,奶奶身體不好無力照拂她,只能把她交給叔叔嬸嬸撫養。除了叔叔嬸嬸,她在這座城市再無依靠。
未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她尚且看不清前路,便只能咽下眼前的委屈和苦楚,先盡力走好腳下的每一步。
聽著嬸嬸沒完沒了的抱怨,溫荔的呼吸漸漸變得沉重。
她低著頭一言不發,不知過了多久,忽地聽見陸芳激動地一拍手,湊到丈夫耳邊低聲問了句:「我記得趙毓蘭有個妹妹,早些年不是遠嫁京州了?好像還嫁了個富商來著?」
溫振遠眼皮顫了顫:「你是說趙書瑾?」他抬手摸了摸後頸,臉上霎時間浮現出幾分鄙夷神色,「趙書瑾很多年前就和家裡斷絕了來往,連她父母去世都沒露面。像她那種自私薄情的人,連骨肉至親都能割捨,怎會願意收養荔荔?」
陸芳淺嗤一聲:「她到底是嫁了那麼有錢的一戶人家,總不至於連個孩子都養不起吧?」
「再說了,她不是一直和她姐姐關係挺好的?我記得趙毓蘭葬禮上,她還派人送了花籃吧?」
「只是送了花籃,她本人又沒到場。」溫振遠低聲嘟囔。
「荔荔好歹與她有幾分血緣在,這事兒她不管也得管!」陸芳皺眉,支使道,「你去給我找找趙書瑾的聯繫方式,我現在就給她打電話!」
溫荔坐在一旁,將他們的對話聽了個大差不離,顫抖的指節緊攥住校服裙擺,鼻尖湧上一抹酸楚。想到父親,內心又有些憤恨。
果然,她擔心的事情終究還是發生了。
叔叔嬸嬸不願再管她,他們不僅想把她塞給遠在京州的小姨,還想向法院申請宣告父親已經死亡,由此拿到賠償金和父親的財產。
溫荔看了眼站在陽台上竊竊私語的兩人,慢慢起身,悄無聲息地回到臥室。
她從包里拿出手機,剛按下報警電話,還沒來得及撥號,就聽見客廳里傳來陸芳的聲音:
「喂,你好,是趙書瑾家吧?對對,我是她在雲城的親戚,我有點急事找她。」
過了會兒,電話那頭似乎換了個人。隨著那人開口,陸芳的態度也變得溫和了些:「書瑾啊,我是溫荔的嬸嬸陸芳,你還記得我吧?是這樣的……」
陸芳對著電話一通絮叨。
待她說完,電話那邊的人似乎並沒什麼太大反應,陸芳沉默幾秒,又變得急躁:「什麼?什麼叫你沒義務收養她?」
「荔荔雖然姓溫,但她也是你姐姐的孩子。現在你姐姐不在了,你替她養孩子合情合理。再說了,這孩子住在我們家,吃穿用度哪一樣不花錢……」
「我話就放這裡了,你自己看著辦吧!你要是不管她的死活,我就把她送去福利院,或是丟在大街上讓她自生自滅!」
陸芳說完,憤怒地掛斷電話,手機被她扔在沙發上,發出一聲悶響。
溫荔低下頭,視線停留在沒有撥出的那一通電話上,思緒變得凌亂紛雜。
怔然許久,忽然聯想到陸芳的那句話:趙書瑾一直和她姐姐關係挺好,在趙毓蘭葬禮上,她還曾派人送過花籃。
溫荔想,如果有那麼一點可能,趙書瑾還顧念著自己和趙毓蘭的姐妹情分,對她存著一絲憐憫之心,如果她真的能夠帶她走……
那她的生活是否能夠迎來新的轉機?
察覺到腦中產生這樣的念頭,溫荔被自己嚇了一跳。
先別說趙書瑾不一定願意收養她。
即便願意,去到京州後,她的處境怕也和現在沒什麼區別。
總歸都是寄人籬下,遭人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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