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知衍黑著一張臉拉她進屋,將她狠狠訓斥一頓,轉頭卻拿來了吹風機,仔細幫她吹乾被雪濡濕的發尾。
他小心翼翼地將她的髮絲攥在手心,明明動作輕柔,嘴巴卻不饒人:「跟你說了多少次,不許穿著單衣跑出去玩雪,你怎麼不長記性?」
說著,還屈起手指敲她腦門:「這幾天我會日日盯著你,身體痊癒之前都給我在家好好待著,不許再踏出院門一步!」
對面的人下了狠手,溫荔吃痛,仰起腦袋瞪他,正要抱怨他太兇,下一秒卻被賀知衍按住後頸,整個人跌進他的懷抱。
綿密的吻隨之落下,將她的神思一寸一寸從身體裡剝離,帶她墜入一個虛浮夢境。
這一吻持續了太久。
終於停歇下來,他抬手輕撫她細軟蓬鬆的發頂,隔著一層落地玻璃,正好瞥見她身後盈盈飄落下來的雪花。
而溫荔細細凝視著他,從那雙晦暗不明的眸子裡清晰看見自己的倒影。
心在這一刻柔軟下來。
她湊近他,雙臂環在他腰間,眸中慍色褪去,語氣也變得酥軟:「現在你被我傳染了,你也感冒了。」
「所以呢?」
「所以你該以身作則,不能跑出去吹冷風啦。還有……你要對我溫柔一點,不許再凶我罵我。」
賀知衍睨她一眼,幽深的瞳仁漸漸泛起柔光,語氣繾綣而不自知:「不罵你。」
隨即掌心縮緊,緊貼她柔軟纖細的腰線:「樓上暖和,去樓上幫你吹頭髮,好不好?」
後來的事情可想而知。溫荔還未來得及深思他話中含義,便被他拽入另一個夢境。
與方才那個繾綣綿長的吻不盡相同,眼前這個夢境裡,他變得肆意蠻橫,死死禁錮著她,濕熱的呼吸交纏,直抵夢境深處。
……
回憶太過濃烈,以至催生幻覺。
直到聽見後方車輛按響喇叭,溫荔才回過神,慌亂地放下手剎,踩下油門繼續往目的地開。
夢醒大約就在這一刻。
又或許,是在更早之前。
手機屏幕還亮著,溫荔重新掃了眼那則新聞……
如今Oasis成功上市,明明是令人開懷的好消息,可每每看見與他相關的一切,心口總是異常沉悶,牽扯出千絲萬縷的疼,有如抽絲剝繭。
看著窗外濃厚的夜色,她努力維持著表面的平靜,心中已然波瀾萬千。
抵達雁山醫院已近凌晨一點。走進住院大樓,熟悉的味道鑽入鼻腔。
許是暖氣開得太足,室內又不通風,溫荔總覺得格外憋悶。
夜深無人,樓道里靜得出奇。溫荔儘量放輕了腳步,朝著父親的病房方向走,下一刻,居然猝不及防的在走廊轉角看見一個人影。
那人穿著熨帖整齊的襯衫西褲,頭頂的冷白色光源映照出挺拔身形。他步子邁得很大,兩條長腿挪動得飛快,落腳卻輕盈,幾乎沒發出什麼聲響。
溫荔看著那抹背影,心臟仿佛漏掉一拍,下意識背過身去,覺得應是自己眼花,看錯了。
她默默平復著心緒,再回過頭,那人已經不見蹤影。
溫荔揉了揉眼睛,一顆心懸在那裡不上不下。
以賀知衍如今的身份,以及他對自己的憎惡程度,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她覺得一定是自己最近工作太累,以至於大腦疲憊,出現了幻覺。
溫荔在走廊里平復好心情,推開門,輕手輕腳進了病房。看見床上安靜沉睡的人,懸著的一顆心稍稍安放了些。
溫宏遠入住的是vip病房,不論環境、服務還是醫療條件都是頂好的。房間每天有專人打掃,空調是適宜的溫度,床頭的鮮花按時更換,連餐食都是特供的營養餐。
這些都是賀家人安排的,樣樣都按照最高配置來辦。
可病床上的人根本無福消受。
溫宏遠已經病入膏肓,很少有清醒過來的時候。偶爾思緒清明,便如同機器人一般竭力瞪大雙眼,不厭其煩地重複著那幾句話,直至精力耗盡,再次睡去。
溫荔常常會想,與其這樣苦恨交織地活著,日日承受身體與心靈的雙重折磨,死亡於他而言未嘗不是一種解脫。
溫荔在病房裡待了一會兒,恰好有護士進來換吊瓶。小護士忙完,與她交代了些注意事項,溫荔默默記下,想起一刻鐘前走廊上那個一閃而過的身影,順口問了句:「今天有賀家人來過嗎?」
「剛才的確有人來過,但那人好像很急,放下東西就走了。」護士指了指擱在一旁的水果和補品,如實說。
溫荔擱在膝蓋上的雙手顫了顫,忽地惴惴不安:「那個人……經常來嗎?」
小護士面露難色:「這個……我剛來這裡工作不久,不太清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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