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不停提出條件,姜紹也不閒著,是個人都想活著,他的手長些,將好能拉住酷吏的衣擺,滿是縱橫的臉上堆起阿諛奉承的笑,「大人,我家小女乃宮中貴人,受陛下獨寵。若是你能放我們出去,金銀財寶、仕途順暢都不在話下!」
充滿猖狂的話隨風散在山林里,姜紹二人沒有等來酷吏的回覆。
酷吏望著他們後方,遙遙一拜:「靈妃娘娘,姜柳二人已到,聽憑娘娘處置。」
姜紹手間微抖,從木欄放下時被粗大的刺劃開口子,鐵鏽的味道圍繞他的鼻尖,可他沒有時間關注這點小事,快速調轉方向,攀到酷吏拜下的方向。
姜紹一眨不眨地盯著懸浮的提燈慢慢靠近。
腳踩草地窸窣省愈來愈近,著一身白裙,頭戴素釵的女子破開濃霧,停在離囚牢十步之遙的地方。
這一刻,她像一抹光,照亮姜紹已經昏暗的世界,他激動不已攀到充滿尖刺的樁上,努力往縫隙擠,讓女兒能看清自己:「容兒,容兒!是爹爹,我是爹爹!容兒,你是來救爹爹對嗎?」
一聲又一聲的爹爹,直讓姜悅容泛噁心。
『爹爹』這個足見父女親昵的稱呼,姜紹明令禁止不許她叫,只許稱呼生疏冷硬的『父親』,叫『爹爹』的特權只有姜悅心和她的一雙弟弟有。
不曾想,有一日,那個從來不會正眼看她的父親對著她呼喚他是『爹爹』,為了他的性命。
「姜大人失言,本宮的名與字都不是姜大人這樣的罪人稱呼得起的,稱娘娘,本宮或許還能仁慈些。」姜悅容冷眼看他,繞過陳王大鬧朝會後開始籌備的牢籠,站到亂葬崗深坑的邊緣,指了指下方正被野狗啃食的白骨,淡淡道:「姜大人知道,深坑之下被野狗啃食的是何人?」
姜紹看不見下方的情景,惱怒於女兒的疏遠,卻不敢作聲,生硬道:「誰?」
「是陳王。」
姜悅容說得輕描淡寫,仿佛陳王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螻蟻,而非皇親貴胄。
「皇兄這麼縱容,靈妃免不得要遭受前朝非議。」
遠處的小坡。齊鄖遙望白白的小點,沒有對冷不丁出現在身邊的越王感到意外,「處決五皇弟屍身
乃朕下的旨意,與她何干?」
越王失笑卻不反駁。如果阿挽還在,如果她遇到此間不平事,而他恰好有絕對的權力,他也會和皇兄一樣,讓她達成自己的目的。
「他是皇親國戚!你怎敢!」姜紹不知道自己的小女兒怎麼做這樣大膽,「這事若是皇上知道,可是誅九族的大罪!你是寵妃,皇上自會原諒,可爹爹的性命你想過沒有!」
「姜大人,你想你的命,那我阿娘呢?」姜悅容轉過身,沒有控訴的歇斯底里,她全然看清父親的虛偽,「誰為她想過?」
她的話說得足夠清楚,姜紹已經知道他和柳氏今夜被帶到亂葬崗的原因。
姜紹蒼白地為自己辯解:「那是陳王之命,為父如何能抗衡?而且是你娘自己同意,去與陳王交涉,豈能怪為父?」
「本宮記得,阿娘一失蹤,柳姨娘便被你抬為了正室。」
無疑,姜紹的作為是最好的佐證。
姜悅容見他啞口無言,淡薄地輕笑,緩慢而從容地從袖袋中拿出匕首,姜紹驚疑不定的眼神下,薄刃有力地劃開他被控制的手背、手臂,猩紅濃稠的血液噴涌,順著弧度滴落在地。
酷吏鬆手的一瞬,姜紹面色慘白的捂著傷口,然而傷口兩手都有,一時不知捂哪一個更好,厲聲恐懼地質問:「姜悅容!你到底要幹什麼!你難道要弒父?!你別忘了,你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是因為我做了正確的決定!這個世道,母家的尊榮才決定你能走多遠,你如今讓為父死,就不怕往後無人為你撐腰!」
「姜大人,你與沙族苟合之際,想過你與本宮榮辱與共麼?想過,遠在深宮的本宮該如何活下來嗎?」每一個字都是針尖,埋在姜悅容心中,她以為自己遺忘,可真正說出口還是會痛,「進宮,賣國,每一件事,你都沒有想讓本宮活下來,只是本宮僥倖,才有此時此刻。」
與沙族苟合,如果不是齊鄖不在意,將她與姜家分離,換一個多疑的皇帝,姜紹與陳王親近、通敵叛國,無論事成與否,她姜悅容都沒有活下來的機會。
姜紹敏銳的抓到她的痛楚,立刻軟聲哄道:「怎麼會?你是為父的女兒,正因為知道你得皇上寵愛,這才敢為姜家的未來搏上一搏。事成,為父早讓你柳姨娘的姐姐與陳王通氣,饒你性命。為父雖與陳王合謀,實際還是忠於皇上,早早做好陳王罪證的收集,若苗頭不對,護國有功之名亦能爭得一襲之地,屆時你也有更好的靠山不是。容兒,為父曾經是被蒙了眼,沒看到你的好,你就原諒為父這一回,可好?」
「噓——」姜悅容豎起食指放在唇前,「這些話父親說晚了,不必再說。你看,屬於你和柳姨娘的歸路已經來了。」
亂葬崗坑下的咀嚼聲停下,姜悅容側頭看向右邊,姜紹順著看去,雙腿一軟便癱倒,咽著唾液一點一點往後退,與已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柳氏擠在一團——
四五酷吏手中牽著鐵鏈,綠油油的亮光像寶石懸在半空,它們的主人卻不是人,是姜悅容讓人特意帶來的餓了四五日的野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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