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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笑嘻嘻道:「小孩子嘛!就這一次有什麼?我發誓這是最後一次了。從明日開始,我絕不縱著她。」

……

想來琴瑟和鳴,天倫之樂,說的就是這樣的吧。

不用閉上眼睛,他都能想像出院子裡的場景。空氣里瀰漫著烤餅樸素的麥香,丈夫在烤爐前忙活著,微笑著,臉被爐火的高溫熏得通紅,妻子一面抱怨他過於溺愛女兒,一面拿了帕子細細抹去他額頭上的汗水……

而他是多餘的那個。

妄圖插足別人幸福的第三者。

謝隨的手臂忽然垂下了,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魂魄一般蒼白無力。

隨行的侍衛十分貼心地低聲問道:「大人,可要卑職上前叫門?」

方才一從袁縣令府邸出來謝隨就厲聲命他們去找一個穿藍衣的婦人。從盛京到西境辦案公幹這幾個月里,他還是頭一回見到這位謝大人如此慌亂,想來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不必了,走吧。」

謝隨沉默良久。最後搖了搖頭,狠下心硬逼著自己轉頭上了馬車。

不能回頭。

因為她不希望他這樣做。

她不想見他,更不想他來打擾她如今的生活。

他能聽得出來,她是真的很享受如今的生活的。不顧她的意願帶走她,五年前他就已經這樣做過了不是嗎。強使她留在自己的身邊,當年若不是他的所作所為嚇壞了她,她又怎麼會選擇在最糟糕的時候冒死逃走。難道還要再來一次,再把她往絕路上逼一次嗎?上次也許是她運氣好活下來了,可再來一次她還會有這樣的好運麼?他連想都不敢想。

能知道她還活著,還活著就很好了。謝隨閉了閉眼,在心裡對自己說道。

——

「我也說不上來,只是你有沒有覺得,最近好像有哪裡怪怪的?」

馮妙瑜洗了一碟桑葚放在桌上,一面吃,一面和在院裡曬太陽的周明嘮嗑。

「我們這裡的治安好像突然變好了。鄰街的周大娘的金鐲子十年前被人偷了,十年了,都沒找回來,可那小偷昨天突然就上衙門自首了。街道也變乾淨了,那些成日亂晃悠調戲小姑娘的地痞也沒了。你不覺得奇怪嗎?」

「說明孤葉城在小生未來岳丈大人的帶領下越來越好了唄,」周明忙著搗鼓手裡的幾張白紙,搗鼓了一會,他猛地抬起頭,一臉難以置信地叫道:「姐,我好像撞大運了!」

「大運?什麼大運?」

「我昨天出門時手癢,隨手買了點蒙彩玩玩,姐,你快來看這個,」周明拉馮妙瑜在身邊坐下,兩個腦袋湊在一起,「這個是頭獎,城外田莊一座。然後這個也是頭獎,是城東的老宅一間連帶僕婦小廝六人,地契賣身契都在這裡。最後還有這個,次獎,上品金玉珠寶一匣,憑此獎券前往城東張氏銀鋪兌換,不限時間。」

這幾張紙加起來得有八九百兩銀子,好像已經不只是撞大運這麼簡單了吧……

馮妙瑜張大了嘴巴,忙從周明手裡接過白紙一張張細細查看。

周明道:「姐,我方才細細看過了,這些地契賣身契都沒問題。全都是真的。」

「不可能,這開蒙彩的商家腦子進水了麼?你投注要多少銀子,城外的一座田莊要多少銀子?這根本不合算的!」馮妙瑜彈了彈那疊薄紙,斬釘截鐵,「這年頭誰會做這樣的虧本買賣?天上掉餡餅,不是有人開玩笑惡作劇,就是騙人銀子的——你記得巷子東邊住著的王姨的遠房表哥不?他辛辛苦苦攢了一輩子銀子,結果不到三天就被人騙了個乾淨,那群騙子連條換洗的褻褲都沒給他留。」

「那,那我們報官吧?」

「可這都快到四月份了。」馮妙瑜攤攤手。

本朝律法有明文規定,各級官府只在每年十月一日至翌年正月三十日之間受理戶籍、田宅等民間案件,眼下早就過了時候,此事也只能就這樣不了了之。但這種種古怪卻勾起了馮妙瑜的警惕。

又過幾日,她前腳剛剛安頓了鬧鬧睡下,後腳便找周明道:「也許是我的錯覺,但我最近總覺得有人在暗處盯著我。」

周明連著兩日通宵趕稿,困得眼皮都睜不開,哪有心思管這個,迷糊道:「姐,咱家裡窮的就剩下牆了,有啥好偷肯定是你的錯覺!」

「也許吧……」

這畢竟是她的猜測,拿不出證據來,馮妙瑜也只好壓下了心裡的不安回去睡覺了。只是這種不安的感覺一直縈繞在心頭,終於,在初夏到來前的一天應驗了。

天色已黑,可鬧鬧卻遲遲沒有回家。

「也許是在王姨家玩得忘記了時辰。小孩子嘛,再等等會吧。」周明不覺得有什麼。

「鬧鬧一向是有分寸的,她答應我說天黑之前會回來就一定會回來,這個時候還沒有回來搞不好是出了什麼事,」馮妙瑜搖搖頭就往外走,「你在家裡等著,我這會先去王姨家問問。」

王姨家在巷東,走過去只有幾十步的距離。

王姨開門見到馮妙瑜很是吃驚,她家那個和鬧鬧年紀差不多的小姑娘怯生生探頭出來道:「瑜姨姨,鬧鬧一個時辰前就回家去了呀。」

王姨和馮妙瑜對視一眼,兩人臉色都有些難看。這巷子就這麼大,家家戶戶都是認識多年的,一個五歲的孩子能跑到哪裡去?

「別是被歹人帶出了城。」王姨脫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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