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姑娘竟能讓他如此死心塌地。」謝隨心情大好。
情敵不戰而潰,還比這更好的消息嗎。他嘴上說著場面話,心裡卻希望那蠻族姑娘厲害一點,把林修遠那廝栓得死死的,離馮妙瑜遠遠的,最好明天就能收拾包袱回西境去……
——
夜裡飄了一整宿的雨,好在到了早上總算是停了,天灰濛濛的,像是籠著一層紗。榴紅推開窗好讓新風吹進屋裡來涼快涼快。
接風宴雖是正午開宴,但九成宮可還遠在盛京城外的山上,得早早起來準備。
長公主的禮服是青羅衣料製成的翟衣,朱紅的衣領上繡著黼紋,裡面是一層青紗中單,蔽膝,外面還有大帶,佩綬,一層又一層,裹粽子一樣,穿起來十分繁瑣。怕弄亂了頭髮,等穿好衣裳阿玉等才進來給她梳發,雙博鬢,佩九樹寶鈿,十分華貴端莊的打扮。榴紅拿了銅鏡過來,底下的小丫鬟們圍了馮妙瑜一圈,直夸好漂亮。
馮妙瑜深吸了口氣,只覺得沉重無比。開玩笑,她腦袋上可是壓了一座金銀寶山,這珠光寶氣的,能不好看嗎。
等她梳妝完外頭天已經微微亮了,天空中飄著幾絲橘紅色的雲,幾縷還帶點涼意的風撲面而來,前院的車夫差人來催了又催,說再晚就趕不上時辰了。馮妙瑜匆匆扒了兩口早飯上了車,反正車裡有阿玉她們提前準備好的點心茶果,謝隨也給她單獨準備了些路上吃的東西。
一路上除了她們,還有不少馬車匆匆忙忙往城外趕。想來都是和她們一樣,踩著點兒去赴宴的。
九成宮雖說是前朝遺留下來的避暑行宮,卻是前兩年才修繕過的。紅牆黑瓦,綠林環繞,一路上涼風習習。宮室裡面也是同樣的涼快。馮妙瑜是費了心的,早早就命上林署的官員運了大量冰塊過來,由能工巧匠雕刻成山獸狀,環以金玉,既可解暑降溫,又能裝點宮室。
今日前來赴宴的人多。一眾命婦里有大膽的,也有羞於在外男前露面的,於是便分了男女席,用層層紗帳和珠簾隔開,中間有幾個面容姣好的伶人抱著琵琶輕輕彈唱,餘音繞樑。
接風宴的事情既全權交由馮敬文和馮妙瑜兩人來辦,馮重明不過是來走個過場。當著眾人的面給林修遠等人賞賜了些金銀田宅,坐下來還沒有半個時辰,就藉口回去休息了。
帝王擺駕離開後,席間氛圍明顯松活不少。
在外行軍打仗之人本就不拘小節,待幾杯冰鎮過的酒水下肚,那些繁規瑣矩更是拋之腦後了。女眷這邊本來還拘著禮,聽得男眷那邊喧鬧起來,又見馮妙瑜並不阻攔,慢慢也放下了規矩,三五成群走動起來,觥籌交錯。
來的路上墊了太多點心,馮妙瑜只吃了幾顆櫻桃便沒胃口再吃了。
如今王如意回了鳳翔府,趙氏又病了並未出席今日的接風宴。看了一圈,席面上她連個能說說話的人都沒有——
底下倒是還有個姑娘和她一樣,孑然一身,一個人坐在那裡喝酒。脊背挺的筆直,倔強的,不像是來赴宴的貴女,倒像是個單槍匹馬闖進敵方大營的孤膽英雄。
她心裡隱隱有了猜測。
馮妙瑜招手喚來宮人,問道:「你可認得下面那個穿紅色衣裳姑娘是誰梳婦人髮髻,一個人喝酒那個。」
「奴婢之前沒見過那位夫人,不過她好像是和林世子一起來的。」
「你把她叫到我這裡……」話說到一半,馮妙瑜又改變主意,「算了,還是我過去找她吧。」
那蠻族姑娘一個人坐在末位,許是欺負她聽不懂雅言,有好些人低低地議論她,其中不乏挖苦嗤笑。
「你們瞧,世上怎麼有這樣的女子,一點都沒有女子該有的模樣。方才落座時,她突然一撩裙子,那腳腕都露出來了。嚇得我差點暈倒過去,還好今日是分了席的。」
「蠻女就是蠻女,我剛剛從她身後走過,那味兒喲……」
「我聽說啊,他們那裡的人一輩子都不洗澡的……」
馮妙瑜藏在衣袖下的手攥緊了,拎著裙擺反而加快腳步。
那道與周遭格格不入的身影,背井離鄉來到千里之外陌生土地的孤女,是林修遠帶回來的蠻族姑娘,也是曾經嫁去蠻地的妙瑤。迥異的文化,不通的語言……妙瑤剛去那邊時,是不是也曾像這樣被那裡的人孤立嘲諷
馮妙瑜不顧周圍人的眼光,走到那蠻族姑娘身邊坐下了。
那姑娘捏著酒杯的手一滯,回頭看了馮妙瑜一眼,眼底閃過一絲驚訝。但她很快偏過頭,不再看馮妙瑜。
馮妙瑜卻是眼前一亮。
這姑娘當真是明艷不可方物。墨黑的長眉,五官深邃利索,她那種明艷漂亮和盛京貴女們的明艷漂亮又不是同一種,是凜冽的,甚至帶著殺意的。若說盛京貴女的明艷是春和日麗御花園裡名貴的魏紫牡丹,那這姑娘就像是一柄出鞘的絕世寶劍,美的凌厲肅殺。
她突然有些嫉妒林修遠了。
馮妙瑜和她打招呼,那個姑娘沒搭理,馮妙瑜就猜她也許不太能聽懂雅言,便換了蠻語,那姑娘總算動了動眉毛。
馮妙瑜又問她叫什麼名字,那姑娘總算開口說話,說的卻是雅言。
「阿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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