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妙瑜飛快地往父皇那邊看了眼,馮重明正好偏過頭和劉公公說話去了,並沒注意到她們這裡。她鬆了口氣。
她倒是不在乎這些,父皇這會可在氣頭上,要是讓他聽到這話還了得。
馮妙瑜轉頭拍了拍趙氏的肩膀,讓人給那小姑娘換了杯羊乳茶過來,又給趙氏找了個台階下,道:「小孩子童言無忌罷了,誰會聽信這個。宮裡果汁雖說不是酒,但是小孩子喝多了難免也會有些醉意,還是喝羊乳茶吧。」
她正說著,樂聲卻毫無徵兆的停下來了。劉公公領了幾個內侍捧著紙筆過來,染著淡綠淡粉的彩箋,原來酒已過三巡,到了眾人作詩的時候了。
第17章 冠帶借花獻佛。
大梁盛行詩詞歌賦,每逢大小宴會上少不了要賦詩作樂。本朝的文臣武將,不論是出身世家大族,還是出自寒門,多多少少都能作個對子,吟上首打油詩。實在不通筆墨的,叫府里幕僚提前幫著寫上三兩句,現場再臨時拼拼湊湊發揮一番,也可應付一二。
馮妙瑜自知資質愚鈍,提前做了不少功課,所以眼下倒還有餘閒抬眼左右看看。
周圍的人都盯著面前的彩箋,有的在嘴裡無聲的念叨著,有的提筆在紙上刷刷地打草稿,畢竟只是宴飲作樂,倒也不限韻,再沒有比這更適合一展身手的時候了,席上好幾位盛京久負盛名的才子才女都皺著眉頭苦想,林修遠垮著張臉一直在撓頭,也不知道他寫了什麼東西出來,給他那位據說年輕時文武雙全的父親南安侯氣得面容扭曲,要不是帝王還在上面坐著,只怕是要家法伺候了。倒也有未動筆的人,如身旁的趙氏,她在笑著鼓勵女兒往下寫……
那只用來計時的蓮花木盞已經快漂到了一半處,時間不多了,馮妙瑜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氣,提筆寫起來。
等蓮花木盞漂至岸邊,內侍們依次收了彩箋,先挑了好的有趣兒的出來待帝王品評。
清風,碧荷,美景如斯。還有一個比狐狸還狡猾的劉公公在一旁使出渾身解數逗趣兒,這時候馮重明的心情也沒那麼壞了。他大手一揮,點了位老臣做了篇規中規矩的序出來,樂師奏起了羽調式的琴曲,內侍一首接著一首的念著眾人的詩文,念到林修遠那首時,連久經訓練,素日不苟言笑的內侍都沒忍住笑出了聲。而林修遠正大笑著和友人聊天,全然未注意到南安侯臉色比燒糊了的鍋底還要黑。
總角年紀寫出這樣的詩文可謂童趣,可是弱冠年紀還寫成這樣,那只能說是討打了。
馮妙瑜就有些同情地看了一眼殊不知大難將要臨頭的林修遠。內侍又陸陸續續念了七八首詩,最後總算到了馮妙瑜的那首。
眾人開始對馮妙瑜寫的詩文沒抱多少指望,畢竟她在盛京出名和才氣全無關係,靠的是惡毒和驕淫。於是眾人都扭頭看著馮妙瑜,就連馮重明眼裡都閃過一絲詫異,他慢慢說了三聲好,指了馮妙瑜那首奪魁,又給眾人賞賜了紙筆一類的小玩意兒,便擺駕離開,宴會還在繼續,換了另一身行頭的舞姬們再次登場。
這時候劉公公貓著腰走過來,笑道:「陛下在曲風閣等您,請吧。」
馮妙瑜點了點頭,他們路過馮敬文旁邊時,她聽見馮敬文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對旁邊的友人鄙夷道:「肯定是提前找人替寫好的。她這人哪裡有那個能耐——我再清楚不過了。」
這話顯然是特地說給她聽的。
都說血濃於水,可馮敬文對她的厭惡卻不輸盛京中任何一個人。
曲風池占地極廣,這曲風閣還在另外一頭。三層高的木製小閣,柳色紗簾,廊柱上雕刻了蓮花捲雲的紋樣。馮妙瑜過去時馮重明正坐在三樓上喝茶醒酒,絲竹管弦之聲遠遠飄來,一隻小蜻蜓被風吹到了欄杆上,藍色的,它剔透的翅膀顫抖了兩下,又飛入樓下一片碧荷中。
她忽然就想起,多年前,她也曾見過這樣的藍蜻蜓。當年冷宮裡相依為命的瞎眼嬤嬤抱著她,說看見藍色蜻蜓會帶來好運。那老嬤嬤說的似乎是對的,那之後沒多久馮妙瑜就被接出了冷宮。可在她被接出冷宮前,那老嬤嬤就沒了,她已經太老了,冬日梢頭的枯枝一般,輕輕的就折斷了。馮妙瑜上前行了禮。
「平日這些宴會,你是躲都躲不及的,今日怎麼突然有了興致。你是我大梁的長公主,想要什麼你和下面的人說一聲就是,指不定你的話比朕的話還管用,又何必這麼拐彎抹角的呢。」馮重明冷漠道。
「父皇的賞賜和兒臣向別人要來的東西能一樣嗎,」馮妙瑜抿了抿嘴,還是勉強笑道:「兒臣聽人說曲水宴上拔得頭籌者能向父皇討個彩頭,父皇是聖賢之君,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您可不能反悔。」
馮重明淡淡笑了一聲,沒有喜悅,「奉承話、戴高帽,都省了吧,朕乏了。你說吧。」
「那我要說了,父皇可不能不答應啊。」馮妙瑜道。
「先說。」馮重明已經有些不耐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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