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衍哧地笑了下:「您就別裝了,我還不曉得您麼。您便在軟禁之中都不忘早起活動筋骨,逃命的時候翻牆比我都快,明顯這身子骨,比我等小輩還硬朗。真要歪,那也是貴生比您先歪去。」
於是姜姀便聽見了李貴生「哎喲哎喲」的叫喚。轉過頭去,就瞧見李貴生被四面八方的人群推搡得面如土色。
看熱鬧的人群剛散開一波,此刻的浪頭是向外打的。他身在人浪中逆流行進,一會兒叫著「我又不是沙包袋,莫要肘擊我」,一會兒叫著「這位兄台,你行行好,這胳肢窩別往我鼻孔上懟啊」。
嘰嘰呱呱了好半天,還是沒能擠到前頭來。
與哥兒和霜霜也是急了,都想去幫他。李秀婉怕他們個兒矮,會被人群踩到,趕緊左一個右一個地護在身側,斷不敢叫他們貿然幫李貴生的忙去。
正好人浪又起了一波,姜姀從燈謎攤子旁被擠了出去。宋衍亦如李秀婉那般,順勢左護一個宋老爺子,右護一個姜姀。好不容易來到李貴生身側,沒手了,只能屈膝往他屁股上來了一腳,好給他轉個身,往人群外頭送去。
因著元宵節的緣故,縣城的各處牆頭掛滿彩幡。沿街而立的麻布細骨燈籠,白日裡都被衙吏換成了大紅彩燈籠。
在一片火紅的炫目中,姜姀被人搡過來搡過去,好在有宋衍護著,不至於被擠得太難堪。可憐小果,躲在她懷裡,眼淚都快給擠出來了。
幸好沈獵戶眼疾手快,一把將她抓過去駝在肩頭,要不然擠在人群中,怕是要悶得喘不過氣來。
莫名挨了一屁股的李貴生,這會兒倒是派上了天大的用場。嗷嗷叫著,像猿猴似的高舉雙臂在前頭替他們開路。
被擠散了的李秀婉就沒有那麼好受了。她張開雙臂,將與哥兒和霜霜護在懷裡,瞅准李貴生那顆嗷嗷叫的四方頭,直想往他那兒走。可眼看咫尺的距離,愣是走了半刻鐘都沒能走到。
不知過去了多久,大人和孩子們都擠得苦不堪言,歷經萬難,終於氣喘吁吁地在石橋底下團聚了。
與哥兒和霜霜抱著他們的爹爹又叫又跳,都高興極了。李秀婉在旁看著,笑著笑著便哭了,口中不住地喃喃:「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
宋衍看著姜姀,猶豫再三,還是沒忍住,上前給了她一個擁抱。
宋老爺子在旁看得欣慰地直笑:「不錯不錯,路上聽見,還以為你又異想天開胡謅呢。現在看看,總算是出息了。」
身邊人不知什麼時候悄然散開。
之後宋衍的懷抱鬆開來,他小心翼翼地從懷裡摸出一塊折得四四方方的手帕巾,展開來,裡頭亮晶晶的什麼都有。
一根帶朱紅寶石暗紅瓔珞的金漆簪子,一根墜子純粉不摻任何雜色的銀漆簪子;兩朵碎成一瓣瓣,被擠出了焦黃花汁的粉色山茶花,外加一對粉嫩嫩的耳墜子。
倒是有心,都是成雙成對的,生怕姜姀不知道他的用意呢。
看著碎成一攤的山茶花,宋衍懊惱極了:「天可憐見,這花我可是捧了一路呢,都是起先被人給擠的。阿姀你信我,它倆原來不長這樣的。」
姜姀被他逗笑:「這我還能不知道麼。誰家山茶花的花瓣散開來長啊,指定是方才從人堆里擠出來時遭的難。」
其實她還想說,指不定是他倆抱著時壓的。不過沒好意思,光顧著笑了。接過他遞過來的手帕巾,還都熱乎著。
姜姀小心翼翼地捧著他的心意。從古至今的直男審美都一樣,不是烈焰紅,就是死亡芭比粉。要她說,這倆簪子一個賽一個的難看。
不過這是她頭一回收到他送的東西吧。既代表了他笨拙又熾烈的愛意,那她就勉為其難地收下了。姜姀面上的笑意藏不住,望著宋衍的一雙眼睛彎成了月牙。
宋衍便將那紅簪子、粉簪子都簪到她的髮髻上。又替她將耳墜子戴上,主打一個不知道怎麼搭配,但全整上就完事兒了。
原本還想著把花也給她簪上,但那花實在碎得不成樣子。姜姀倒沒嫌棄,用手帕巾包好,揣進自己懷裡,和錢袋子一齊放著:「帶回去曬成乾花,到時候研碎了,融進肥皂里。等天熱了,總要用肥皂洗澡,便能天天看,天天想。」
宋衍很便意地笑了。兩人並肩而立,站在橋邊,望向穿過橋洞而來的一盞盞荷花燈。
這一帶的元宵習俗,除了賞燈猜燈謎,還有放水燈祈福。青年男女手挽手肩抵肩,一齊將點燃的荷花燈放到水面上,飄得越遠,就代表雙方間的情誼越綿長。
姜姀也想放,拉過宋衍的手往台階下走,臨到燭火鋪子時,卻忽地想起:「你哪來這麼多錢買簪子和耳墜吶?」
當時宋衍走前,她硬死塞給他家裡存的一半銀錢,攏共也就二百多文,光用在正月里叫車馬上都夠嗆。這一去一回,怎麼還能有剩呢。
宋衍乾脆地笑了兩聲:「先買燈,等放完了燈,咱們尋個安靜的地兒慢慢說。」
姜姀狐疑地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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