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中,上回來時,各家攤位還只擺在主街上,距離城門還有不小的距離。
今日大集果然不一般。早到的攤子,都已經搭到了城門邊上。前腳剛踏上城裡的青石板路,就聽見了耳畔此起彼伏的吆喝聲。
往左探去:「賣饅頭噯,賣老面肉饅頭噯,六文錢一個,不好吃不好錢——」
又往右探:「炸果子,煎腸子,脆香熱乎,好吃快來買嘞——」
兩個賣吃食的攤子,一聲叫得比一聲起勁。到最後,竟還隔著條馬路,抬起竹槓來。
「我的肉饅頭好吃。取的都是頂新鮮的豬前腿肉,三分肥,七分瘦,一口下去,鮮香不膩,滿嘴流油。」
「我的炸果子,當初在京城擺攤那會兒,可是給官家宣喚過的。一個小小的肉饅頭,比得過麼你。」
果然搬出官家的這套說辭好使。不一會兒,已經有不少人圍聚到炸果子攤前,你一份,我三份,買得不亦樂乎。
姜姀笑著從他們中間穿過,又往街道的更深處走了些。
為慶新年,沿街的鋪子上也都掛上了彩幡。平日裡到巳正才開張的酒樓食肆,也都早早打開了鋪子,還各自叫了一名小廝,隨外頭的吆喝聲,時不時地吼上幾句。
為的是叫那些趕著上集,沒來得及吃朝食的客人能上店裡坐坐。
可惜來人沒安頓下來的都在急尋攤位,坐下的那些更是捨不得離開,生怕自己好不容易尋到的好位置被人占去。
這樣一來,有店面的鋪子,反倒沒能在趕早的營生中搶占先機。
姜姀一路走來,走到了主街中段。平日裡這兒圍聚的攤子最多,偏今日都想趕在前頭,往城門邊上靠靠,反倒叫這處風水寶地空置下來。
「就這兒吧,咱們把東西放下來。」
眾人陸陸續續地卸下擔子。
姜姀給挑筐里的成品各翻出來一個,放在小桌板上展示。空間不夠的,便疊一疊擠一擠,壘成了寶塔形。
今日大集實在擁擠,走街串巷叫賣那套就不好用了。一群人聚在狹窄的攤子旁,衝著來來往往的人群好一陣巴望。
像他們這種臨時攤子,都只配好一對桌凳。幾人只能輪著坐坐。其餘的人站著、蹲著,實在熬得太累,就在桌面上輕扶一把。
歇下了一口勁,李秀婉揉了揉自個兒酸脹的肩膀。她一個廚娘,從前哪幹過這種粗實的重活。能咬牙堅持,走了這麼長的山路泥路,還真是不容易。
搭在肩上的雙手抖得像篩子似的。一舉起來,失了支力,更是抖得嚇人。
霜霜跑上來,摟在她娘親的腰上:「娘,是不是很累?霜霜幫你揉揉。」
「當然累。」李秀婉笑笑,將手遞給她,「不過能掙錢,累也值得。」
等各人都緩過一口勁來,街中段的攤位已經被占得座無虛席。主街上行走的,除了晚到些還在搶攤占位的賣家,還出現了不少空手、空背簍,或是帶著空麻袋上街采貨的買主。
眼見客人多起來,姜姀便決心說一說今日擺攤最重要的事項:「咱們在這種熱鬧的地方擺攤做營生,除了拼貨品的質量,還得拼一拼嗓門和中氣。阿叔,您先前吆喝過,總知道套路吧。」
沈獵戶點頭道:「曉得。」
「其餘人怕是沒體驗過,可能會害臊,或是覺得開不了口。不過沒關係,一回生二回熟,沈叔有經驗,只要開了這個口,後續再要吆喝,就都不是什麼難事了。我給大家打個樣,大家要想不出詞,就照我這套來就是。」
在身邊幾人的注目中,她清了清嗓,雙手往腰上一掐:「竹編攤子清倉大甩賣,只賣一天,只賣一天。有竹子做的特色美物,魚簍包、元寶籃、竹燈籠,還有結實好用的竹簸箕、竹篩子、竹筐、竹背簍。只有您想不到,沒有您買不到。都來看一看,瞧一瞧嘞——」
已經相處了許久的沈獵戶一家,對姜姀的吆喝倒是見怪不怪。
反觀李貴生和李秀婉夫婦,都被她的吆喝,呵得怔愣住。此刻的李貴生顯得格外老實巴交:「阿姀娘子,咱們不是要買好幾日麼,怎的吆喝出來,只說賣一日了。」
姜姀笑笑:「不懂
了吧,這叫飢餓營銷。就好比人餓了一整天的肚子在荒原里行走,好不容易找到一家開門的食肆,卻被告知這家食肆只開一宿。那在四面八方都沒有食肆的情況下,人會怎麼樣,當然是一口氣多買一些吃食,免得過了今日還得挨餓。」
這番解釋通俗易懂,李貴生登時也明白了,卻又一皺眉:「可你怎麼知道,整個大集上賣竹編的只咱一家呢?」
「先前蘭英嬸了解過,十里八鄉沒有別的竹編匠人。」姜姀揚起下巴,笑看著他,「而且就算不止咱們這一家,我也對自己的手藝有信心。」
李貴生聽完也笑起來:「那我曉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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