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衍支住她的胳膊,將她從地上拉起來:「要去床上睡嗎?」
姜姀不說話,只搖頭。那腦袋轉得比撥浪鼓還起勁,一轉上就停不下來。
眼見她面上的神色越來越痛苦,仿佛下一刻就要因為眩暈吐出來,宋衍趕緊扶住她的下巴:「悠著點。」
姜姀緊急剎停,怔愣地抬起頭。
頭腦里翻江倒海,倒不是因為自個兒轉的。而是方才,那短暫的溺水感湧來。她一時間掙脫不出,只單純地想把腦海中多餘的水分甩乾淨。
誠然,當一個滾筒洗衣機對自己沒多少好處。便是停下以後,那晃悠悠的感覺還在繼續。
不舒服,想吐,但還能忍忍。
藉此機會,她短暫地恢復了清醒。
「宋郎君。」姜姀道,「我不想睡覺。」
宋衍又攙著她在門檻上坐下。
姜姀閉上眼,感受著陽光穿過眼瞼透進來的紅暈。日光將周身曬得通透,只是午後這會兒,即便太陽看著再猛再烈,曬在身上也沒什麼溫度。
「要喝水嗎?」宋衍問。
他方才在鍋里燒了水,怕姜姀飲多了酒會煩渴。燒到這會兒,鍋里應該差不多已經沸了。
姜姀才從溺水感里爬出來,哪裡還會想要回到水裡,便輕搖兩下頭,道:「你陪我說說話吧。」
她甚少表現出這般一板一眼的正經模樣,宋衍有些惶然。轉念一想,酒後正是心緒抒發的好時候,要真能發泄出點什麼也是好的。
畢竟他常在夜裡聽見她的夢囈,在那種無意識的情況下喊得聲嘶力竭,內容也總和「不要」「放過」有關。即便斷不出夢境的內容,也始終覺得姜姀這人,內心並沒有表面看起來這般開朗。
她心底或許有傷,只是長年累月習慣了壓抑,甚少表露出來。
他點頭應道:「你說,我聽著呢。」
姜姀乾乾地笑了兩聲:「宋郎君,一個母親,會對自己的孩子那麼狠心嗎?」
這話題有些跳脫。宋衍怔愣片刻,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應答。
眼看姜姀面上的神情冷下來,他抖了個激靈,坐正身子:「我覺得你對小果已經很好了,這哪算得上狠心。」
姜姀沒接話,顯然他倆說得牛頭不對馬嘴。
宋衍也很快意識到自己講岔了。她這回說的母親,應該是她自己的母親。
姜姀原是北方人,因為戰亂和親人失散,這些話他記得一清二楚。倒沒覺得,這故事裡頭,還能塞進去一個狠心的母親啊。
想了想,還是問清楚為好:「你說的母親,是你的生母?」
姜姀這才有了反應,又鈍又緩地點了兩下頭。
「我母親在我九歲那年去世了。過去這麼些年,我對她的印象已經很淡了。但我知道,她對我大哥,還有對我,都是一頂一得好。要說狠心,那肯定算不上。再就是別人的母親,接觸得少,倒也沒真正碰上過你說的這種。」
他說完,小心地瞥了姜姀一眼。
她面上淡淡的沒顯露出任何,只從口中又吁出來一口白氣。那白氣在她身前盪啊盪,直散到和空氣合為一體。
「我小時候,被我母親溺在了水裡。」
溺水……宋衍算是知道她的夢魘為何了,怪不得總在夢裡哭求,原是因為這個。
沒等他回答,姜姀又道:「我覺得那是我的後媽,可是又沒有關於我父親再娶的印象。」
宋衍偏了下頭:「阿姀,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你已經長大了,也成了一個母親。你把母親這個角色做得很好,這不是就夠了嗎。」
姜姀遲滯了片刻。
「過去的事情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今日,明日,還有以後的每一日。這不是你跟我說的道理麼。」
愣愣地轉過頭,姜姀問:「我說過這話嗎?」
「大約……沒說過一模一樣的。」宋衍笑笑,「但那時我剛從山崖上落下來時,你同我說的那席話,在我聽來,就是這個意思。我那時候,可是因為認同你的話才留下來的。可不能我振作起來,反倒害得你喪氣下去了。」
姜姀忽地笑起來:「那不能。」
她搖搖擺擺地站起身,伸手在門板上撐了下:「我困了。」
宋衍側過身,替她擋住門前送進來的風:「那我扶你睡覺去吧。」
姜姀沒理會他脫口的「扶」字,穩了穩身子,自個兒徑直朝床邊走去。
生怕她摔著,宋衍趕忙跟上,眼看只差一步便要將她送到床上時,她腳下一歪,軟軟地跌坐下去。
一直心有防備的那位趕緊撲上去。可偏這回她身上軟得透徹,像一團水草似的垂掛到他腿邊,挨著他敏感的那處一路下滑,最後坐在了他的鞋面上,身上打了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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