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從前,他從未覺得收穫一條被子是一件如此令人身心愉悅的事。最重要的是,這條被子是獨屬於他的。再關鍵的是,這條被子是姜姀親手,當著他的面一針一線縫出來的。
心臟跳得有些失序,他捧住被子壓在胸膛上,對趴在上面伏案抽針的那位說道:「讓我蓋一蓋試試。」
姜姀把剛縫了個開頭的麻布衣拿開。他翻身上去蓋好被子,偏過頭,沖她眨了眨眼睛:「被子很好,我很喜歡。謝謝你阿姀。」
姜姀面上微怔,眯上雙眼笑起來:「這算什麼好啊。你這種富貴人家出來的,能看得上這樣質地粗劣的被子?」
「看上了。」宋衍語焉不詳地說了句,似乎是在回答她的問題,卻又好像在說其他。
只當他又開始腦子犯抽,姜姀並沒有深究他話語裡的異樣情緒,低下頭,繼續給小果縫衣裳:「對了,你剛才把家裡的幾件舊衣都洗了罷?一會兒你在灶房裡生個火,我幫你掛上葦簾,你在那兒烤火躲躲。我給你往衣裳裡頭塞點兒芒草花。最近晝夜溫差大,只穿薄衣扛不住要著涼的。」
他訥訥地點了兩下頭:「那我去把外頭的柴火拿進來一些。你什麼時候開始給我縫衣裳?」
「等手上的這個做完吧,很快。」
宋衍笑眯眯地走開來,和小果兩人一道,一點點往灶房裡頭運柴火。
灶坑裡的火生得老大。關上門,整間屋子泛起了木材燃燒的悶香。
屋子裡暖融融的,姜姀的手心都熱得有些出汗。她抬眼看去,灶房裡站著的那位目光滾燙,似乎比燃燒的火堆更具熱意。
她有些不明白這種眼神的由來,覺得他或許是被燒起的草木灰給熏著了,只頷首笑了笑便低頭繼續縫手裡的衣裳。
照著其他舊衣的樣式,她在脖頸處折出一對衣襟,又在腰間做了個收口。這樣整個衣裳雖然偏大,但板型瞧著會更別致些。
快收尾時,她喊來小果先試試。衣服整體微微偏大,因為裡頭塞了芒草花的緣故,穿起來看著略有些臃腫。
小小的人
兒被襯托得可愛了。她捨不得將衣服脫下來,穿在身上好一陣,才終於肯讓她娘親把收尾工作做完。
這件衣服完工後,接下來要做的便是宋衍的那件。姜姀把小果暫時趕出屋子,衝著灶房喊了一句:「宋郎君,可以脫衣裳了。」
她將葦帘子掛在灶房門邊替他遮掩。
宋衍脫下衣裳隔簾遞給她,身上一涼,面上卻滾燙。
「外頭燒好了熱水。你要是不介意我在這兒的話,可以在裡頭洗澡。我去幫你把水端進來。」
過了這麼些日子,他腿上的皮外傷應該已經痊癒了。雖然骨頭可能還沒大好,但沖澡應該不成問題。
宋衍小聲地嘆了口氣,怎麼可能不介意。兩人間只用帘子做了個分隔。這帘子看起來還不大密實,透過中間的孔隙,他甚至能看見窗子上投下的光。
沖澡這事兒他干不出來。總覺得外頭有個人,他自己在這裡噼里啪啦的洗不痛快。但擦個身還是可以的。
裡頭有灶台,他可以丟了拐杖挨在灶台上保持平衡。俯身彎腰都已經沒什麼問題了,是可以支撐著自己簡單洗洗。
於是應道:「好,那你幫幫我罷。」
姜姀的記憶飛快地閃回。上一次他說「幫幫我」是幫他擦身那會兒。這一次又是這種場合,怎麼每次都和身體脫不了干係。
想什麼呢大黃丫頭。她揮揮手將自己腦子裡詭異的想法打散。畢竟他這陣子除了腿腳不便,其他和常人基本上無異,完全沒有再依賴她幫忙的理由,應該只是叫她端水罷。
幫他把熱水端進來,姜姀撩開葦帘子一角推進去。宋衍的聲音從帘子後頭傳來:「阿姀我夠不著,你再推過來些。」
灶房統共就那麼大,長手長腳的按說不可能夠不著啊。她閉著眼,這回不用手,而是用腳將陶盆朝著灶台的方向踹了一過去。
裡頭的水晃蕩了一下灑出來不少。帘子後頭的宋衍險些被陶盆撞到,驚得跳了下腳。
這是他這陣子以來第二回做這樣大幅度的動作。意外的是,受到震盪的那條傷腿並沒有想像中那般疼,卻也沒有完全不疼。
他小時候斷過腿,知道腿折的康復時間遠不止這點,心中納悶了一陣,沒來得及多想,就被姜姀的聲音打斷了思路。
「宋郎君能夠著嗎?」
俯下身,宋衍用那條傷腿微微借力,將地上裝了水的陶盆捧到灶台上,在不傾倒的前提下儘可能離燃燒的灶坑遠些。
「能,但是裡頭沒有肥皂,也沒有帕巾。」
他說的帕巾就是這陣子總拿來擦身用的麻袋,還是先前用的那一口。只是一直延續著從小到大的叫法,再加上他心底里總覺得用麻袋洗澡很奇怪,還是稱呼帕巾合適,要不他也喊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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