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英嬸的眼眶微微泛紅,仰頭頓了頓,繼續說下去:「嬌嬌懷身孕的時候我們也很高興。她特意托川兒來給我們傳話。那時候,孩子在肚裡正好三月齡。她說郎中把過脈了,這個孩子是個女娃娃,雖然她夫家不喜,但她自己歡喜得很。還說把孩子生下來以後,派人來接我和她爹過去看外孫。」
「我給孩子準備了虎頭鞋和小短褂,預備著等孩子大點就能穿。沒想到才過去不到兩個月,嬌嬌
就出事了。」
姜姀聽得膽戰心驚,雖然她已經基本上猜到了接下來的事情走向。令人震驚的是,她猜得並不對。準確來說,她的猜想還是太美好了,現實比她的想像來得更為慘烈。
「我們過去的時候,嬌嬌躺在柴房裡渾身是血。身上身下,到處都是。」
說著,她看了小果一眼,似乎覺得接下來要說的給孩子聽去不好。但又覺得,身為孩子,也要有憂患意識。不能單憑外表去論斷一個人,畢竟禽獸並不會把這兩個字刻在額頭上。
「她身上的衣服被扒得一件不剩。原是那禽獸打嬌嬌的時候,她反抗了。於是他喊來一幫朋友,對那時候的他的妻子,用了強。後來東窗事發,他給了嬌嬌一封休書,並對外散播是她不守婦道才落得如此下場。」
「村民們聽風就是雨,每每說起,都巴不得把嬌嬌的脊梁骨戳爛。我們夫婦二人去討說法,奈何地主家勢力大,吵不贏,也鬥不過。萬難之下,只好帶嬌嬌住進了山里避禍。」
看蘭英嬸抬手抹了把眼淚,姜姀安慰的話噎在嗓子眼,怎麼都發不出聲音來。原先以為原身的日子已經過得夠慘,適才沒堅持住以頭撞柱,沒想到嬌嬌同樣也是個苦命的。
但她也清楚,苦難不分等級,不該用來比較。不能因為覺得其中一個人過得更苦,就遑論剩下的那位過得已經相當幸福美滿。只能說,她們都是時代的悲劇,也是人性惡面具下的犧牲品。
低頭看向小果,顯然方才蘭英嬸的言語,她並沒有聽懂多少。
但她的視線緊盯住她的面龐不放。只是看她一下一下地用衣袖抹眼淚,就清楚她的沈阿婆在這段故事裡提到了傷心事。
小小的手指勾住她的,整個胸膛貼上去,細聲細氣道:「阿婆不要哭啦。小孩子才哭鼻子呢。」
被這麼一哄,蘭英嬸的眼淚頓如天河決堤,再繃不住。
學著她娘當初的樣,小果抬手在她後背上一下下地拍。她似乎明白了方才姜姀把她拽回去的意圖。
原來有些東西真的不該問。問多了,戳的都是別人的痛處。
姜姀震驚之餘緩過神來,抓了把鹽下進鍋里。又挖出來一筷子豬油,在湯里一遍遍地攪。蘭英嬸哭了多久,她手上的動作就持續了多久。
這時候再看嬌嬌,她真覺得保持這種天真無邪的狀態也挺好。雖然像是逃避,但起碼身上心上都不覺得痛了。
蘭英嬸發泄完,把臉上的淚痕擦乾。領著嬌嬌和小果,去溪邊洗了把臉,臉上也恢復了笑容。
回來時候,薺菜已經下鍋。姜姀端著竹筒,把雞蛋攪勻衝到陶釜里。
觸及沸水,雞蛋花瞬間凝固。一行人坐在屋外,就地吃起熱乎乎的燙飯。
「阿姀,你呢?我只知道你分家出來的事,從前呢?」
把燙飯最上面的那層吹涼,姜姀用樹枝挑起送進嘴裡。即便這樣,還是被幾顆沒吹透的米粒燙到,咧了下嘴。
她把記憶里原身在北方的事情娓娓道來,從自在幸福的童年說起,直說到後來北境戰亂,一家子非死即散,再無聯繫。
蘭英嬸唏噓不已:「這仗都打了多少年了,也不知多少老百姓因為戰事流離失所。可憐見的,苦了你了。」
「不過阿嬸,人不應該被困在過去。最重要的是當下你我都活著,還能坐在一起圍爐吃飯。這麼一想就覺得,從前受的那些苦都不算什麼了。」
「你呀。」蘭英嬸頷首笑了笑,「少說話,當心著吃。我看你被燙好幾次,比小果吃得還猴急。」
幾人笑在一處。很快,一陶釜燙飯見了底。
第22章 正式合股
晚來的朝食過後,兩個大人在溪邊洗竹筒和陶釜。
見家裡連塊合適的抹布都沒有,蘭英嬸免不了又是一陣唏噓。
小果人小鬼大,擔起了照顧嬌嬌的職責。手把手地教她,在坡上林子裡玩起了丟石子的遊戲。
姜姀把陶釜里里外外用樹葉子搓洗過,抬頭看了眼蘭英嬸:「阿嬸,問您個事兒唄。」
甚少見她這般煞有其事地說話,蘭英嬸猜到,要談正事了:「說罷,我聽著。」
「您考不考慮與我正式合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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