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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英嬸半晌沒吭聲。許久過去,她啞著嗓子說道:「川兒不是那種人。我是生他的,你是養他的。他什麼樣的性子,你這個當爹的應該最清楚。」

咳了一聲,顯然沈獵戶不想再把這個話題繼續下去。抬手時,不巧碰掉了碗櫃裡的鹽罐蓋子,輕咦了聲:「你買鹽了?」

以為他又在插科打諢,蘭英嬸沒吱聲,自顧自地洗碗。真是笑話,她都沒下過山,去哪兒買鹽,夢裡嗎。

見她不理,沈獵戶把鹽罐子捧到她面前:「你自己看。」

「還真是。」蘭英嬸甩掉手上的水,抬手一指道,「原先就到這個位置,現在升起來一大截。」

兩人相視一眼。視線匯聚的剎那,想起方才打的那個噴嚏。得,一切都門清了。

草屋裡,始作俑者已經給小果搓完了身上的泥。條件有限,搓澡的毛巾用的是原先盛黃豆的那口麻袋。

麻袋粗糙,小孩子皮膚嬌嫩,沒法兒用上太大力,但還是搓得相當到位。搓下來的泥垢足足沖洗了兩陶盆水,以至於她現在渾身噴香,摸起來溜光水滑,怕是自出生後頭一回洗得這麼透淨。

「娘,我感覺洗完人都變輕了。」

小孩子就是這點好,一天到晚渾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力氣。便是剛剛洗完澡穿上衣裳,還能在屋裡借著灶火的暖意蹦躂上幾圈。

姜姀背過身,把自己身上的衣裳也褪去。先捧起熱水,把臉細細洗淨,又用麻袋給自己搓了一遍。

本以為大人會好些,沒想到身上的泥垢也是一樣樣的厚。

小果個子力氣都小,不方便幫著燒水兌水。於是她將就著用一陶盆的溫水給自己涮洗乾淨。

之後果然如小孩子所言,整個人輕到有種不真實感,一整日下來累積的疲乏都被一掃而空。

這夜,她睡了極好的一覺。

屋子裡燒過火,暖融融的像枕在母親寬闊的懷抱里。白日裡的嬉笑怒罵在夜晚凝成了一塊溫潤的方糖。銜在口中,甜著甜著,夢就醒了。

翌日,蘭英嬸和嬌嬌來得早。

見草屋大門緊閉,就知道這兩人昨日累著,都睡起了懶覺。

她領著嬌嬌到溪邊扔石子玩,仔細打量了陣草屋周邊的環境布局,確實比他們那處要好上不少。

當初要不是薛老漢住這兒,她是想過在溪對面搭一間房子的。

可惜嬌嬌見不得陌生男人,一見到就鬼哭狼嚎地要跑。於是他們只得選擇在山裡更深處的位置搭了間小屋住。

時間走馬似的跑得飛快,沒想到這一住就是六年。

被清脆的擊水聲喚醒,姜姀一睜眼,又是日上三竿。

糟糕,還說要給蘭英嬸她們做飯呢。熬到這時候,怕是人都餓軟了。

「抱歉,起晚了。阿嬸和嬌嬌都餓了吧。」推開門,姜姀同她們連聲道歉。

嬌嬌聽見聲音,訥訥地回頭,嘴裡又是「姐姐姐姐」地叫個不停。

順著她的視線,姜姀再一次把目光聚焦到自己的草鞋上。草鞋有一邊開了線,抬起腳時,崩開的線口處會露出一側的小腳趾。

難不成嬌嬌喊的並不是姐姐,而是鞋鞋。

那這聲鞋鞋,喊的口音還怪重的嘞。

迎面走來,蘭英嬸笑道:「嬌嬌早晨起來已經吃了個餅子,就你昨日落在我家那個。早晨起來沒開火,我想著餅子不能浪費,乾脆掰碎放在糖水裡泡軟給她吃掉了。」

吃了就對了,姜姀心說。那餅子也不是落在他們那兒,而是本就是給沈獵戶留的。

她裝作一副不知情的模樣,表情有些木然:「啊,這樣啊。那吃了最好,我也不曉得啥時候放那兒了。」

「你呀。不就睡了一覺,一下子記不得餅子放哪兒,一下子記不得鹽倒哪兒了是罷。」

姜姀吐了下舌頭:「真是什麼都瞞不過您。」

談笑間,小果已經在屋前生上了火。

揣著一肚子狐疑,蘭英嬸看了眼簡易灶台,又瞄了眼上面放的陶釜:「我以為昨日你是把餐具抱來了,沒想到竟是炊具?」

在滿目震驚中,蘭英嬸走到屋內,看見小果剛睡醒,坐在草蓆上哈氣連連。而草蓆下頭,僅僅是墊了一捆干茅草,連張像樣的床都沒有。更甭談桌椅板凳,鍋碗瓢盆。

再看屋前檐下的晾衣架和笤帚,還有那隻從她家帶回去的魚簍,明顯都是近日現做的。<="<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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