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使神差的,賀卿生學著應去劫先前的動作,將他的手牽至唇邊,而後,咬了一口。
「難過嗎?」這些年。
應去劫的視線隨著她的動作落在那掩於緋色的純白之間,眸色幽深,「難過,又不難過。」
那些幡然醒悟的日子像是籠罩了層潮濕的細雨薄霧,泡得他骨頭縫隙里滲出細細密密的疼。
採藥、坐診、讀書……他嘗試過很多事情去減緩愈演愈烈的思念,結果到頭來最管用的是:去採集一切能補魂的藥草,去翻閱所有他能接觸到的古籍醫書,去演練一遍又一遍劍招,直到重逢他能與她並肩。
時間在他指縫中溜走,只留下絕望和希望反覆拉扯出鈍痛,日子就這樣難過又不難過的過去了。
他記不清了,或許是重逢時的日光太刺眼,或許是東川林秘境的草木綠得太過濃郁,但這些都不重要。
渡緣花落,他回首,自此溺於名為失而復得的深海。
那一瞬間的欣喜不斷擴大,不斷膨脹,不斷開疆拓土,他神魂震盪,聽到自己雀躍而又隱秘壓抑的心聲——終於重逢,你不會再離開我。
我不會再讓你離開我。
應去劫閉眼壓下其中翻騰的病態占有欲,他啞著嗓子,哄著將賀卿生扶了起來,巧妙擋住了身體的異樣。
對方單純的眉眼盈著狡黠的笑意,只當他是不安感作祟,又親昵地湊近些許。
應去劫長吸了口氣,不動聲色地準備抬手點穴。
誰料一隻柔軟冰冷的手捕捉了他的小動作。
賀卿生歪著頭笑道:「我的
小應醫師,真當我五百年白活的了?」
「我知道……」她摟住他的腰側,應去劫呼吸一滯。
賀卿生定定地看向他:「你的不安與惶恐,擔憂與懼怕,我都知道,現在,我回來了,並為此許下承諾,你會在我身邊。」
——你在我身邊,可以不必如此小心謹慎,可以向我提要求。
這是一個很獨特的許諾,應去劫卻幾乎不用反應就完全理會了賀卿生言語中誓言的重量。
他像是一隻經歷過拋棄後又重新被撫慰順毛的貓,所有的不妥帖不平坦隨著賀卿生的這句話,在思緒里炸成了煙花,留下喜悅而歡快的硝煙。
他輕輕抵上了賀卿生的額頭,聲音很輕,「不急。」
賀卿生挑眉笑開,捏了捏他通紅的耳尖。
「你別說話……」
「好好好,果然是追到了就不珍惜了,連話都不讓我說了,哎,這可真是『到手的鴨子連毛都不想拔一根』。」
「這裡,太草率了。」
「逗你的,應醫師,別把自己憋岔了氣啊。」
第一縷金色的陽光照耀雲層,賀卿生眼中倒映出燦爛霞光,她和應去劫執手,沿著山間小路,田梗溪道,沾了一身露水,嗅了滿腔芬芳,看到了院門口放著一長串帶著水氣的樹枝,綴著顆顆飽滿果實。
對面山坡上的人遠遠瞧著他倆回來,顧及著時辰還早,比劃著名說,這是隔壁大娘清早摘的,給他倆送點嘗嘗。
賀卿生同樣比劃著名道了謝,推開了那扇抹了新的小木門。
她沒有偏頭,目光前視,像是在看屋檐下的小草,又像是在看虛空中的過去,亦或是更遠的將來。
她說:「這個世界糟糕透了,隱藏其下的陰謀、齟齬、醜惡不計其數:各大宗門弱肉強食,因為一個所謂的換命推測就開始暗流涌動;隱藏在宗門背後的氏族占據著大多數的資源,視普通百姓如草芥,幹著滅門屠族剝削的行當;散修除了修蒼生道這樣還要點良心的,都完全不在乎他們肆意的行徑會帶來怎樣毀滅性的後果。」
應去劫注視著她的側臉,抿直的唇線透出一股冷靜且執著的意味。
「但我見山水靈秀,見草木枯榮,見人世煙火。」
她頓了下,目光從飽滿光澤的野果轉移到了應去劫臉上,同他視線相接時,驟然染上了笑意。
「見一人,仍不免心生歡喜。」
她眼中光彩熠熠,應去劫的心跳震若擂鼓,刺激著他心底深處最躁動的神經末梢活。
偏生此刻,賀卿生對他伸出手:「應醫師,前路多艱,誠邀你同我這『魔頭』一起,瞧瞧這十二垣還能生出什麼波瀾。」
她尾音上揚:「順便一起幹些驚天動地的『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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