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想來,她似乎從未深思過自己的過去,只一味地重複,告訴自己是穿書而來。
記憶有所差錯。
所以很多事情都不太清楚。
可為什麼,連自己原本生活的世界都是模糊的記憶。
這會是正常的嗎?
為什麼有這樣的情況?
尤清芸見她茫然地翻動日記本,循循善誘道:「事實上,有一大部分受到嚴重刺激、經歷創傷的人們,身體會開啟自我保護機制,其中就有失去記憶——」
「不,我不是的,我不是的!」
簡言之想要解釋自己根本就不是「簡言之」,她甚至不屬於這個世界。
可越是想說明情況,就越不知該如何說起。
她試圖把自己的過去翻出來,來證明另一個世界的存在。
可無論怎麼翻找,大腦深處都是一片空白。
「對了,報紙……」
簡言之病急亂投醫,或許報紙上會描寫什麼細節,區分她根本和「簡言之」是完全不同的。
不料報紙一拿出來接觸外面的空氣,就自動燃燒起來。
火焰跳動著,迅速吞噬了那張薄薄的報紙。
簡言之像是感受不到燙意,執拗地試圖拯救。
最後竟真的留下一小塊。
她小心翼翼拂去表面上的一層灰燼。
露出了下面的內容——
是那兩張原本被污漬遮蓋的人像。
可卻在被燃燒之後,變得乾乾淨淨。
簡言之掃到那兩張照片上的人臉,只聽見腦袋嗡的一聲。
是季霖和……她。
那張面對鏡頭閃躲怯懦的臉。
是絕對不會出現在簡言之臉上。
那一定是「簡言之」。
簡言之如此告訴自己。
與此同時,一幕幕陌生又熟悉的畫面,在大腦中不停閃過。
她的指尖不受控地痙攣,皮膚上出現密密麻麻的鈍痛感。
畫面停留的時間越來越長,一起襲來的是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沉重的情緒。
簡言之被腦中突如其來的信息量砸得後退一步。
這一腳竟然沒能踩上實處。
一腳踏空,陷入了黑暗的泥澤中。
越是想要牴觸,一切就越急切撲向她。
等簡言之回過神,她已經獨自站在一條沒有盡頭的路上。
除了腳下正慢慢吞噬她的泥土,周圍能看見的,只剩下一個個用線條纏成的黑影。
它們不安分地顫動著,每當路過一個都能聽見不同的
聲音。
——「那個整天在角落躲著的簡言之,膽子也太小了,你看她,你看她!像不像一隻下水道里的老鼠,吱吱吱,一碰到人就狼狽地鑽到地底下去?哈哈哈哈……」
——「你可別說了,老鼠身上都是病毒,小心被她盯上,把病毒全都傳染給你……」
——「聽說了嗎,最近新來的轉校生,小時候媽媽死了,沒人管他,於是只能睡在垃圾堆里,就算後來被他爸接走,轉到我們學校,身上的味道也早就醃入味了,真噁心,嘔……」
——「哇,那味道是不是絕了,怪不得每個學校里都流傳著垃圾蟲的傳說……」
——「不錯不錯,和下水道的髒老鼠是同類,天生一對,天生一對!!」
簡言之大口大口喘氣,刺耳的話叫她想要捂住耳朵。
可她還沒舉起手,就被一團黑影攔住去路,從它身上延伸出的線條將她緊緊捆住。
那團黑影不停蠕動變化,最後形成老師的輪廓。
它說:「咱們高三(1)班可都是互幫互助的好同學,是不是中間有什麼誤會,老實說,你的性格太孤僻了,要學會和大家好好相處啊。」
下一秒,又變成母親的輪廓。
它說:「學校的事我聽說了,你為什麼總想著出風頭,能不能安分一點?我們都很忙,記住了,不要給你哥哥找麻煩,自己解決這一切!」
呼……哈……
好難受,為什麼會那麼難受?
這些情感到底是屬於誰的?
屬於她的?
不、不!怎麼可能——
簡言之咬著牙掙扎,將身上纏繞的線條扯斷。
卻見那些線條在地面重新連接,如同一條普通影子四處遊走,不停變化高矮胖瘦,最後停下。
一個不算陌生的人站在了那道黑影上。
簡言之認得那張臉,是那群玩家的其中一個。
男人站在她面前。
「走。」
隨著這句話,簡言之看到自己的腳下也瘋長出影子。
但那條影子並不受控制,反而帶動她的身體追著那個玩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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