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宴芝無聲地笑了笑,轉頭繼續朝著南邊走去。
新臨淵城中應當是有守衛巡視的,可奇怪的是,徐宴芝與身後人走了這樣久,也沒有碰上第三個人。
待走到南邊的城門旁,城門雖未大開,一旁的供人出入的小門卻開了一條縫,被風吹得吱呀作響。
宇文令的視線越過徐宴芝,見原本應當在此的守衛不見蹤影,他心中一頓,卻並未發問。
月亮很亮,像是在城門前的空地上點了一盞仙燈,任誰走向前,都要被看個清楚。
但徐宴芝腳步未停,從小巷徑直走向城門,她沒有遮擋的意思,毫不在意地露出頭臉,任由月光灑在身上。
她身後那人見狀,卻停了下來。
他怔在原地,用閔道一的眼,出神地望著徐宴芝的背影。
因神魂在他人身軀內,宇文令的思緒有時會變得恍惚,瞧見徐宴芝忽然走到明處後,他方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徐宴芝似乎瘦了。
原本豐腴的女人成了薄薄的人架子,迎著月亮鍍上了一層銀,泥塑似得。
宇文令眼睛不眨地看著,久了,連帶著他視線內的一切都起了夢幻朦朧的毛邊。
世界似真似幻,他駐足不前。
他不動,徐宴芝便回頭看他。
銀光照在她眼裡,教那雙琥珀色的眼清凌凌如鏡子般倒映著他的臉。
風停了,遠處的門不再輕響。
他的耳里只有神魂寄居的身軀血液汩汩流動的聲音,眼裡只有站在空地上的女人。
女人對他伸出了一隻手。
宇文令垂眸看去,她的手是慘白的,看上一眼,就知曉了那隻手的溫度,想來是冰冷的,跟她的目光一樣。
「過來。」
她的聲音分明不大不小,撞在宇文令的鼓膜上,卻一陣陣迴響,令他不由自主地邁出一步。
一步,兩步,他被召喚著,將手放入了徐宴芝的手上。
毫不意外的寒意順著指尖竄到了他的心尖,宇文令反射性地想抽回手,卻反被緊握。
有一剎那,徐宴芝的視線似乎看向了他們身後的遠處。
但不等宇文令察覺,她已經回頭,帶領他穿過了無人的城門,走向了死寂的荒野。
他們走後,那扇門又開了一點,發出刺耳的聲響。
但兩人那時已經走遠,將漆黑沉默的城池拋在身後邊。
城外倒比城內喧囂,兩人行走間大風又起,在枯枝敗葉間嗚咽著,吹得沙石迷眼,把人淹沒在塵土氣息里。
徐宴芝與他迎著風往南邊走,走了一會兒,開始有絲絲縷縷的濁氣混在風中,嘗試著鑽進人身體裡。
越往南,濁氣越重,長於無盡之崖下的生靈走上了歸家路,但被靈力澆灌大的仙人卻無法忍受。
「唔——」徐宴芝的身後傳來一聲悶哼,握著的手猛地一顫。
她身形一頓,放慢腳步,借著月光瞥了一眼身後人。
那人緊咬著牙關,瞳仁震顫著,似乎遭受著極大痛楚。
「怎麼了。」她明知故問。
宇文令的身軀就在無盡之崖附近,而閔道一的仙人之軀又無法全須全尾的穿過重重濁氣,他選擇徐宴芝,難道當真是因為從前的情分?他會不會還對自己隱藏著什麼?
徐宴芝目光灼灼,而她眼前的人緩緩垂下了頭。
他一定是極難受的,過了好一會兒,方才呼吸平緩,抬頭時眼已經全紅了,啞聲說道:「濁氣太重,有些難受罷了。」
「再往南邊走,你會更難受,不若告訴我在哪兒,我去幫你取來,也省得你受苦。」徐宴芝扯了扯嘴角道。
那人眨了眨閔道一生來天真的眼,輕聲道:「無妨,還能再走一段。」
說話間,他毫不遲疑地抬手封住了自己一身經脈,氣息與靈力流動瞬間變得極緩慢,而當靈力不再流淌,仙人的身軀與夜間的風,地上的石塊無異。
這並非艱澀的仙法,封住靈力、氣息,等於暫時散盡功法,讓仙人如死物一般。
雖然能在濁氣中行走,但壓製得久了,也會傷及根本。更何況這樣做後濁氣仍舊會影響理智,而仙人力量全失,又喪失神智時,一個業鬼便能要了他的小命。<="<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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