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仙人沒有去過真正的幽冥,他們對無盡之崖下面的一切認識,都建立在猜想之上。
宇文令也如此,加上他這樣強大,更不會留心無法一擊制勝的雕蟲小技,再者,此界最強者,即便當真愛上一個弱小的女人,又會如何?
她在宇文令心中種下了一抹種子,細心呵護著,只等著在合適的時候生根發芽。原本她以為自己會等上很久很久,或許直到她死,也無法實現她的計劃。
沒想到命運竟然垂憐了她一次,那個合適的機會,在兩個月之前出現了。
兩個月之前的那個血月,引起了無比震撼的靈力潮汐,身處太陰峰上,北域的靈力之源,在最古老的法陣結界的保護下,徐宴芝仍舊聽到了來自無盡之崖的低語。
詢天閣曾經預言過,但這一次的血月似乎比預言更可怖。
低語縈繞著她,她抑制不住地牙齒打戰,將頭埋在宇文令的懷中,顫抖著求助:「從未見過如此可怕的雙月當空,我實在害怕。」
自從成為宇文令名正言順的道侶後,每個血月他都不曾離開過她,若是從前,徐宴芝可能會得到一個薄涼的笑,跟撫摸寵物一般的安撫。
可那一次,宇文令並未回應懷中的女人,他面色沉鬱,隨手攬住徐宴芝,定定地看著問仙宮外紅色的月亮。
他黑色的眼眸被月光染成了紅色,看得久了,身上的靈力倏然失去了控制,剎那間釋放開,將整個宮室毀得一乾二淨。
一片狼藉之中,唯有他懷中的徐宴芝被他下意識地保護住,沒有受到傷害。
徐宴芝慢慢抬起頭,看見他收回了視線後仍然震顫的眼眸,心中猛地一動。
血月落下後,太陰峰上飛來無數信箋,宇文令當著徐宴芝的面一一拆開,與她分頭讀了,當下確定,山下爆發了可怖的業鬼潮,各處仙城、凡人城鎮都遭受了不同的慘痛損失,尤其以舊城方向最為嚴重。
即便在血月落下後立即組織仙人們去驅散業鬼,也無法阻止洶湧的業鬼潮。
宇文令沉吟了片刻,轉頭看向了徐宴芝,嘆息道:「該是我的責任我也逃不了,你隨我來,出發前,還是要再修行一回。」
徐宴芝聞言,只覺背上已經開始隱隱作痛,背脊兩旁的肌肉條件反射地抽搐著,她的表情卻仍舊紋絲不動。
「我能幫上您的忙,實在太好了。」她眼中閃爍著崇拜,拉著他的手,率先起了身,與他一塊兒步入了地下。
地下宮殿中,兩人隔著一步的距離相對而坐,宇文令重複著數十年來對徐宴芝的折磨,待到他一輪仙法運轉終於結束,她的臉上已經沁出了細細的汗珠,唇瓣間也咬破了一處。
她抬起頭來看著宇文令,宇文令也正垂眸看著她。
這個倨傲的男人眼中流露出了憐愛,他伸手將她摟在懷中,低聲對她道:「這次回來,我會替你再尋一些靈草。」
說到這兒,他頓了一頓,伸手將她額間汗珠拭去,僵硬補充道:「辛苦你了,若是你想要些別的,告訴我。」
徐宴芝笑得明媚。
「我只要您能平安回來。」她這樣說著。
事態愈發嚴重,宇文令決心第二日清晨便下山。
出發前,他要按照北域七峰的規矩,在德政堂前的廣場上對宗門弟子講話。
徐宴芝候在裡頭,她看著宇文令的背影,雙手因緊張,控制不止地顫抖著。
或許是因為她當時的表現太過不同尋常,遠遠地,在宇文令的下首位置,站定不動的顧青崢瞥了她一眼。
應激的徐宴芝立即敏感地感受到了他的注視,她的眼皮神經質地抽動了一下,意識到了一件事——
或許顧青崢可以成為一個完美的見證者。
宇文令的一生都很順遂。
他出生在一個曾經出過北域掌門的仙家,在蹣跚學步時便展露了靈力上的天賦,入門後當即被掌門收為親傳弟子,一直到上一任掌門壽終正寢,他都是北域最為耀眼的弟子。
而後他又成為了最年輕的掌門,此界最強大的仙人。
他站在北域眾人之上,俯視著屬於他的整個仙門,慷慨激昂地說著能鼓舞人心的陳詞濫調。
說罷,北域第一美人,他的道侶徐宴芝走出德政堂,為他整理了衣著。
權力、美人、力量,宇文令擁有的一切,在此刻盡顯眼前,最大程度地滿足了他的自戀。
他心滿意足地走下了長階,準備帶著眾弟子離開七峰,就在此時。
「掌門——」
徐宴芝小聲地叫住了他。
她在他身旁數十年,從來不曾這般,在宇文令忙時打擾他,因此宇文令下意識地覺得,恐怕徐宴芝有些要緊的事要對他說。
他立即停下了腳步,反身又回到了她的身前。
看著面前因為他的修行,還在顫抖的柔弱妻子,宇文令難得心軟,低聲問她:「什麼事?」
徐宴芝的目光越過宇文令,看到了長階上,跟著返回的顧青崢,柔情似水地答道:「我想到我要些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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