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聞徐夫人來到七峰山下後,生了一場病,錯過了一次弟子大比。」
「就是因為這一次,我和她都受了傷,根本沒辦法出門,只得等到兩年後。」
「最後一個問題。」顧青崢撫了撫腰間長劍,聲音輕飄飄的,問了一個徐廣濟覺得詫異的問題,「海娜從生到死,都沒有離開過徐家,只有你們家人見過她嗎?」
「當然沒有離開過,我聽說她進城時坐在車中,用破布包著頭臉,到了徐家後,徐宴芝不願折了自己臉面,讓她不許這樣,她才將布摘下,但就算是這樣,因為她從不在無事時踏出房間,徐家人幾乎沒見過她幾面。」
顧青崢不置可否地應了,臉上一時平靜一時浪起,片刻後,他嘆息著鬆開手,往門的方向走去。
「顧師兄就這樣走了嗎?你不再問問別的?你、你為什麼要管徐宴芝的事?」徐廣濟見顧青崢竟然要這般離開,莫名著急起來,抬起頭來急切地追問道。
顧青崢不答,轉而將畫卷收進了錦囊中。
徐廣濟看見畫卷,更是疑竇叢生,追上來想要抓住顧青崢的胳膊,大喊道:「七峰山下只有徐家人見過海娜的臉,顧師兄從哪裡得來這幅畫像?」
說到這裡,他忽然停下了腳步,瞪大了眼喃喃道:「難道,是徐宴芝畫的?她為什麼要留下海娜的畫像,她竟然還掛念著海娜嗎?」
這番話終於讓顧青崢停了下來,他轉頭,用不知何時變得猩紅的眼看向徐廣濟,憐憫地嘆道:「因為這樣,所以她才留下你嗎……」
說罷,不論身後的徐廣濟如何祈求與追問,顧青崢都沒再回頭。
離開徐廣濟的弟子舍後,顧青崢越走越快,如同身後有慘白的胳膊想要抱住他,有烏青的唇瓣想要親吻他,有纖長的青絲想要糾纏他。
海娜,海娜。
這個名字不斷地在他腦中徘徊,讓他一點一點被黑暗啃噬。
此界之中,據顧青崢所知,並沒有哪個地方會這樣起名,海娜這個神秘的女子,她究竟從何方而來,又想要去向哪兒。
能夠混淆人心的海娜,她的力量究竟能達到什麼程度。
竊取三流仙家旁系子女的身份進入北域七峰,是她原本計劃中的一部分,還是孤苦伶仃的少女在絕望中迸發的最後力量,以求抓住奔向自由的救命稻草。
不,顧青崢腦中閃過了血紅的月光,他立即否定了自己。
海娜不會絕望,她是肆意生長的野花,掙命一般紮根在旁的血肉上,吞噬著被麻痹的軀體,抓住一切機會向上爬。
面色灰敗的顧青崢登上靈舟,往太陰峰方向飛去。
他駕馭著這艘船,駛向他始終仰望著的方向。
那個女子總是在那兒,她總是跟在宇文令的身旁,用討人憐愛、馴服婉轉的眼神看著他。
她看著宇文令,他看著她。
看著她精心呈現的笑,看著她孱弱如羔羊般展示出瑩白如玉的脖頸。或纏綿地望著身旁人,或乖順地頷首。
『徐宴芝』眼裡只有宇文令,她從未真正看見過其他人,她甚至沒有回頭過一次,若是她回頭了,亦步亦趨守在二人身後的顧青崢應當會更謹慎一些。
她將屬於海娜的一切徹底地拋下了,將孤注一擲地看向前方。
想到這兒,顧青崢哈的一聲,古怪地笑了起來。
她怎麼會看見自己呢,他也是海娜的一部分,早已被她棄之如履。
風雪在顧青崢心中鼓譟出了巨大的迴響,無數『徐宴芝』的身影閃爍著從他心頭划過,她的影子太單薄,將他劃得生疼。
靈舟終於停在太陰峰上時,顧青崢面無表情地鬆開船舵,將身子往後一靠,一動不動地坐了一會兒。
等待外頭有小弟子疑惑問道:「是顧師兄回來了嗎?」他方才從沉思中驚醒,嗯了一聲,起身下了船。
那小弟子仍然等在一旁,見顧青崢下了靈舟,湊上去道:「好叫您知道,閔師兄讓我們看見您就給您帶個話,說是傳音符也聯繫不上您,若是您回來太陰了,先去尋他,他有事找您。」
是因為畫卷的緣故。
想到師弟,顧青崢逐漸找回了表情,笑著對小弟子道了謝,抬腳往他們住的前殿走去。
閔道一甚至沒有在院中候著,遠遠的,顧青崢便看到他不高興地抿著嘴、背著手靠在院門上。
他輕咳了一聲。
閔道一立即轉過頭,急沖沖地向他走來,口中嚷道:「師兄,將畫還給我!我與師娘約定好了今日要將畫送給她的!」
顧青崢從錦囊中拿出畫卷,投降一般高高舉起。
他的師弟身量只到自己耳下,從閔道一幼時起,顧青崢便經常這樣逗弄他。
閔道一一如既往地被逗紅了臉,已經是築基境的仙人,哪裡還會夠不著師兄的手,他嘟嘟囔囔地搶過畫卷,轉身往小院走去。
他還未踏入小院,顧青崢又叫住了他。
「等會你畫完,我替你將畫送去給師娘。」
閔道一的腳停在原地,他雙眼無神地看著小院中的白色小花,反問道:「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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