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你一樣。」賀泯坐到她旁邊,隔著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不算親昵但絕不算不上疏遠。
老闆拿出兩個冰球放到杯中,再將威士忌倒進去分別推給吧檯前的兩個人,笑道:「請用。」
醇烈的酒入喉,熱意從喉頭緩緩傳到身體中。
輕柔音樂中,賀泯忽然問道:「琉金說你喜歡這裡,是之前來過嗎?」
「嗯,很早以前和琉金一起來的。」
張青雨喝了一口酒,「那個時候十八歲,和琉金來了一場說走就走的……離家出走?」
賀泯疑惑,「離家出走?」
「是啊,好像沒和別人說過。」張青雨點頭,斜睨他一眼,「不過和你倒是可以說,畢竟有些事只有你知道。」
「那時候我和琉金剛收到小箔去世的消息,覺得一切都沒意思透了,什麼都沒帶就離開了。我們也不知道去哪,就買了一張火車票隨機選了一站下車,正好就是這裡。」
賀泯靜靜聽著,眼神一直落在她的側臉。
「我們出來的時候帶上了自己攢的錢,當時覺得已經足夠了,但事實上遠遠不夠。所以我們很快就沒錢了,在鎮上租不起房子也吃不起飯。」
賀泯:「聽起來好像並不會讓你喜歡上這個地方。」
「是啊,聽起來挺慘的。但當時我們已經成年了,所以在鎮上打工也可以養活自己。」
張青雨停了一會兒,神色變得深遠,思緒落入舊日時光。
「鎮上的人很有趣,那會兒還沒有開始發展旅遊業,我和琉金兩個生面孔在鎮上十分顯眼。她們知道我們沒錢就暗地裡接濟,明明十塊錢一碗麵卻賣我們三塊,二十塊的牛肉賣我們十塊,一千塊錢的房租也讓打工的老闆暗地裡給免了。」
她笑起來,「但我們從小在福利院長大,對物價還能不清楚嗎?不過當時確實沒錢,所以我們也接受她們的好意,就這樣在鎮上待了兩個月。」
賀泯:「這裡的人很淳樸,可能怕你們不好意思,只是暗地裡對你們好。」
「是啊,還有不少人看我們才剛成年,明里暗裡勸我們回去上學。」張青雨忍不住笑,「在她們眼裡,可能我們倆就是不想上學從家裡逃出來的叛逆女孩兒。」
「奇妙的是,整整兩個月,她們也只是隱晦地勸我們,卻從來沒有人硬逼著我們回去。」
張青雨笑嘆一聲,臉上暈染起酒意,側過來看賀泯的眼神亮亮的,「你知道嗎賀泯,那一場『離家出走』,是我第一次感受到自己選擇的快樂。」
「你不喜歡別人幫你
做決定?」
張青雨神色莫名地看著他,反問道:「有誰會喜歡嗎?」
不論出於什麼目的,站在什麼角度,別人做的決定產生的後果永遠都只有自己承擔,是好是壞、是驚是喜,最終都是自己獨自承受。
好的結果當然可以欣然接受,但若是壞的呢?能甘心嗎?不會後悔嗎?
像當初那樣,小箔由顧母做的決定參加最後一場宴會導致意外離世,她自己由張家父母做的決定收養回張家煎熬冰火兩重天。
張青雨漠然著臉,「我討厭別人幫我做決定,也討厭欺騙。」
杯口檸檬片倒映在冰球上好似一鉤彎月,牆上的酒瓶纏繞著藤蔓裝飾,在昏暗的燈光中靜默。
賀泯垂著眼,一手握著酒杯,一手搭在檯面上輕輕地敲著,
「篤篤篤——」
微弱的敲擊聲混雜在音樂中,明明聽不真切卻覺得震耳欲聾。
「青雨……」
忽然間,賀泯抬起眼側身轉過來,搭在檯面上的手放到腿上,微微向前躬身,整個人呈現一種朝她靠近的姿態。
「我上次說的,幾年前讓張家差點破產的設局人,找到了。」
張青雨挑眉,「那是好事啊。」
她又問:「是誰?」
「你真的要知道嗎?」賀泯神色專注,定定看著她,說道:「或許這個答案並不是你想要的,但就如你所說,我把這個選擇權交給你。」
他問:「你要聽嗎?」
清吧中切換了音樂,輕柔女聲停歇,轉而響起極具節奏感的鼓點聲,牆上投影播放著樂隊肆意擊打鼓面,在昏暗地下室揮灑汗水的視頻。
張青雨斂了神色,「什麼意思?」
「查這件事的時候,不可避免地查到你和宋平淵一些事,因為張家快要破產,所以你選擇了聯姻,對嗎?」
張青雨有一瞬的沉默。賀泯知道很多事,所以他能猜得出張家捨得讓她聯姻,而她感念張家多年養育,也會同意聯姻。
『青雨,張家精心養育你七年,不夠讓你幫這一次嗎?』
多年來張母冷淡的神情還歷歷在目,那個午後的那句話也無法忘懷。
七年養育之恩,足夠她幫這一次,所以哪怕聯姻她也同意了,權當過往恩怨皆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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