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理智很快回籠,她厭惡地閉了閉眼,旋即猛地站起身來,拔劍指向簡青川,喝道:「別說了!出招吧!今日你我之間必須死一個!」
她此時只想速戰速決,因為她怕簡青川再說下去,她的理智會被感情淹沒。
簡青川怔了怔,起身迎著許妙儀的長劍走了一步,讓劍尖恰好抵在他的心口處。他笑得悲涼:「我這條命是你救的,任你處置。」
許妙儀知道,只要她將長劍稍微向前一送,便能結束簡青川罪孽的生命。可是看著簡青川溫柔到極致,也蒼涼到極致的褐色眼眸,她竟然難以動作。
感情長在骨髓里、融在血肉里,難以輕易割捨。
許妙儀深深閉眼,努力壓下這份不合時宜的感情。
「妙儀,你知道嗎?」簡青川又開口了,聲音輕緩,「我是父母私通所生,父親翻臉不認人,母家嫌棄我的母親丟臉,就將她趕了出去,那是一個寒冬臘月……」
「別說了!」許妙儀冷聲打斷。
簡青川恍若未聞:「她雖然養活了我,但也將心中的怨恨全盤發泄在我身上,我身上從沒有一塊好的地方……」
許妙儀心中不可控制地生出了些許憐憫,同時也騰起了一股更為旺盛的無名火。
「我讓你別說了!」許妙儀怒喝著,往前送了幾分力,劍尖淺淺沒入簡青川的胸膛,很快洇開一朵紅花,在白衣上格外顯眼。
簡青川低低悶哼一聲,卻依然堅持敘述,聲線愈發悲戚:「我五歲那年,她被幾個混混**致死。我把她拖到亂葬崗埋了,之後就一個人流浪了……」
許妙儀鼻腔發酸,喉嚨也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再難以發聲。
「七歲那年,我遇到了簡誠。他把我帶回玄武派,給我漂亮的衣服,給我美味的食物,給我寬敞明亮的房間,給我鞍前馬後的奴僕,你知道我心裡有多開心嗎?我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運的人。」簡青川說到這裡,勾唇泄出一聲自嘲的氣音。
「後來我才發現,我只不過是一個工具罷了。我因怪病而疼得死去活來的時候,玄武滿門在載歌載舞地慶祝他們的少主大病初癒。這倒也就罷了,他們居然還要殺我。」簡青川看著許妙儀,眸中似是痛苦似是絕望,語氣卻仍然輕柔,「妙儀你說,我做錯了什麼呢?我只是想好好活著啊。」
許妙儀深深閉眼,下睫毛微微濡濕。她不說話,她不願意承認,自己居然會心疼一個滅門兇手。
久久得不到回答,簡青川慘然一笑:「妙儀,你不會懂的。你出身貴族,從小就衣食無憂,你的父母兄長也很愛護你。你幼時的苦難無非是,習武太苦太累了。你知道下水道長什麼樣嗎?你知道怎麼抓老鼠、怎麼吃老鼠嗎?你知道死人肉是什麼味道嗎?你不知道。」
許妙儀無法否認。
相比於簡青川,她確實是既得利益者。
「妙儀,如果我有你這樣好的出身,我也不會走到那個地步啊。我只是想活下去,這有什麼錯呢?」簡青川淚光盈盈,極盡卑微地哀求,「妙儀,你可不可以給我一個機會?妙儀,我真的不想死。」
眼淚無聲涌流,許妙儀心中天人交戰。
最終,理智占了上風。
無論簡青川的童年再怎麼悲慘,他也不應該濫殺無辜。
然而就在她剛剛堅定下意志之時,她的四肢突然同時傳來一陣刺痛,她下意識想要動作,卻發現自己居然無法動彈!
她不可置信地抬眼看去,只見簡青川眸中滿是惡劣的譏笑:「妙儀怎麼還真信了啊?」
許妙儀怒目圓睜,極度的憤恨之下竟說不出話來了。
簡青川撥開長劍,緩緩走到許妙儀面前,伸手輕拂她的臉,音色繾綣溫柔:「妙儀,你還是太善良了。」
許妙儀心裡一陣惡寒,破口大罵:「滾!你個殺千刀的畜生!」
簡青川眉尾輕挑,不怒反笑:「好久沒聽人這麼叫我了,甚是懷念呢。」
許妙儀氣極反笑,想罵他瘋子卻又怕得到同樣厚臉皮的回答,索性眼不見為淨。
「其實,我本來沒想這麼早讓你知道的。」簡青川低嘆一聲,懊惱不已,「真是可惜啊……」
可惜他當年沒能多長几個心眼,叫祝玉生有了可趁之機。
可惜他昨夜潛入蕭府確認筆跡的行動失誤,被蕭韞擺了一道,重傷流血加劇了他的毒發,害他不能及時阻止一切。
否則,這場遊戲還會繼續很久呢。
「你對我所有的好,都只是為了看我得知真相後痛不欲生的模樣,對嗎?」許妙儀突然開口,語氣中怒意銳減,悲哀占據了上風。
「不然呢?」簡青川笑得惡劣。
許妙儀自嘲一笑,淚水洶湧而出。
看著許妙儀這幅落寞的模樣,簡青川愉悅至極,哈哈大笑起來。
雖然提前結束了遊戲,但效果還不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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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頭一點一點地西斜,空氣也不再灼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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