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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青袍子突然叫了起來:「誒,你看著點,酒都差點潑到我香囊上了。」

被指責的青年已是酩酊大醉,聞言只擺擺手,不屑道:「哎呀,不就一個香囊,至於那麼寶貝嘛?看著做工也不怎麼樣啊。」

「你懂什麼!」青袍子翻了個白眼,「這是我夫人一針一線為我縫製的,承載了我夫人對我滿滿的愛意~」

席間「咦」聲一片。

有人不甘示弱地說:「香囊算什麼?我這腰帶還是我夫人親手為我做的呢!」

「嘿!我說你們這些都弱爆了!」又一個人一拍桌子站了起來,美滋滋地說,「我夫人前兩天親自獵了只白狐,說等入冬了要給我做披風呢!」

七嘴八舌的攀比聲中,蕭韞的眸光一點一點地暗淡下去。

他沒有夫人。

心上人也並沒有送過他什麼東西……還沒來得及。

他忍不住想,如果他當時沒有做出那個糊塗的決定,今日一定會蓋過他們所有人。

可惜沒有如果。

蕭韞默默悶了一口酒。

倏地,大門猛地被推開,一個青年女子氣勢洶洶地走了進來,叉腰道:「姓劉的,都什麼點了,你還不回去?!」

哎,夫人我來啦!「炫耀香囊的兄台連忙迎了上去,還不忘回頭與眾人招手說再見。

很快又有人笑著起身:「哎,我家夫人也在樓下,我得趕緊走了。」

同伴們陸陸續續地離開,大多都是被自家夫人領走了。

蕭韞坐在對窗的位置,恰好能看見夕陽一點一點地墜下,緩緩將天幕渲染成瑰麗的橘紅色。

很快,雅間裡就只剩下了蕭韞一人。

他望著絢爛的晚霞,忽而想起,曾經許妙儀也來接過他。

那時候,他正忙著處理藍趙兩家倒台後的遺留任務,經常早出晚歸,與許妙儀聚少離多。

某一天傍晚,他像往常一樣,拖著疲憊的身軀走出公廨,意外瞧見許妙儀站在門口。

她身後是大片瑰麗的晚霞,整個人都蒙上了一層柔和的緋紅光暈,裙擺還被勾勒出了金邊。因為逆光,她面容有些模糊,一雙眼睛卻是格外晶瑩。

她朝他莞爾一笑,調侃道:「大忙人終於下值了?」

蕭韞驚詫道:「妙儀,你怎麼來了?」

「當然是來接你回家呀。」許妙儀挑眉,「怎麼,不樂意?」

「沒有。」蕭韞連忙上前握住許妙儀的手,嗔怪道,「只是你還在養病,怎能在風裡站這麼久?」

「也沒有很久啊,我剛到呢,我才沒那麼傻。」許妙儀笑吟吟的,「走吧,回家。」

於是他們十指相扣,並肩走進了夕陽里,身後落著兩道被拉得老長的影子……

這畫面生動鮮活,仿佛就在蕭韞眼前上演,而當他想要伸手去觸碰時,它們便立即消散無蹤。

留在蕭韞眼前的,只有一輪孤零零的夕陽。

寂寥。

她再也不會來接他了。

都是他的錯。

正如此刻,分別的這三個月以來,他總是會想起她。

看見貓,他會想起她笑吟吟逗弄糰子的樣子;看見燈,他會想起在梧鎮那夜,她亮晶晶的雙眼。

看見馬,他會想起她自馬下救人的英姿颯爽;看見河,他就會想到他們在河水下的親吻……

她在他的生命中留下了太濃重的色彩,融入血液,刻進骨髓,無法遺忘,無法割捨。

晚風拂過,面上傳來一陣冰涼,蕭韞伸手一摸,才後知後覺自己已經淚流滿面。

他扯了扯嘴角,擦乾眼淚,起身離開雅間。

餘光瞥見有人從旁邊走來,他側過頭,猝不及防地撞入了許妙儀含笑的雙眼。

蕭韞呼吸一滯。

許妙儀望著他,眉頭微蹙,眸中流露出幾分疑惑與擔憂。她紅唇微啟,發出的聲音卻是李梧的:「郎君?」

就在那一瞬間,蕭韞眼中的許妙儀瞬間幻化成了李梧。

李梧憂心忡忡的:「郎君您怎麼了?」

「沒事。」蕭韞訥訥應了一聲,收回目光。

……

這夜睡下,蕭韞又失眠了——這已經不知道是他第多少個輾轉難眠的夜晚了。

每到這個時候,那些往事就會漫上心頭,比白日裡洶湧數倍,像一柄柄利刃,毫不留情地剜著他的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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