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正義凜然的話語,聽得蕭韞微微一愣,不自覺地想起不久前的一個夜——
清郁的槐花香氣中,一個女子把長劍架在他脖子上,說:「你這樣的貪官污吏,殺了也好!」
「也說說你吧,向兄。」許妙儀問蕭韞,「你又為何冒險前來?」
蕭韞回過神來,道:「我雖未與他們有過齟齬,但我同你一樣,看不慣他們的所作所為。」
同樣隱瞞了身份,和許妙儀不謀而合。
她眯起眼,若有所思。
蕭韞給出的理由倒也說得過去,結合對那晚他放水任她綁架的猜測,她不難接受他其實是個好官。
可是,世事複雜,站在壞人對立面的,不一定就是好人;敵人的敵人,也不一定是朋友……
「許兄,合作嗎?」蕭韞終於開啟正題。
不管怎麼說,他們目前確實有著共同的利益。二人合作,總還是比一個人單打獨鬥好。
思及此處,許妙儀微揚唇角,道:「原來是同道中人。既然如此,那麼……合作愉快?」
蕭韞很快回應,聲音含笑:「合作愉快。」
「這不是說話的地方,回去說吧。」許妙儀道。
蕭韞應下,兩人一道往寢舍走。
半路上,許妙儀忍不住低聲譏諷:「剛剛擺脫監視,你就貿然行動,未免太不把對手放在眼裡了。」
「我此番並非是想打入藍鈺私院,只是想在外圍觀察其大致布局。」蕭韞頓了頓,勾起一個笑,「若無許兄貿然跟來,恐怕還不會被人發現呢。」
他特地加重了「貿然」二字。
許妙儀冷笑一聲,道:「你若不給我下迷藥,我怎會跟蹤你?」
蕭韞挑眉:「那看來,你我的恩怨得追溯到,前幾日在鏢局門前的初遇。」
許妙儀氣結,不再與他說話。
兩人就這麼沉默了一路。
躡手躡腳地行至寢舍後窗前時,許妙儀倏然身形一頓。
蕭韞注意到她的異常,正要詢問,便見她將食指豎在唇前,示意噤聲。同時,她另一手指了指地面,又朝屋內一點。
蕭韞彎腰仔細一瞧,只見地上正躺著一小片枯黃的落葉,與他出門前夾在窗縫中的那片很是相似。
而四合院附近並未栽種綠植,所以,這葉子只可能是他用來做記號的那枚。
他很快領會到許妙儀的意思,對她點了點頭。
許妙儀小心翼翼將頭貼到牆壁上,有隱約的交談聲鑽入她的耳朵——
「奶奶的,這倆人怎麼還沒回來?困死老子了。」
「再等等。」
許妙儀心弦緊繃,對蕭韞做了個口型:「真的有人。」
蕭韞伸出大拇指
朝後一指,無聲詢問:「先退回去?」
許妙儀點點頭。
兩人輕手輕腳地後撤,一直到院外的一個角落,確定周遭無人,才終於鬆了一口氣。
「許兄是明白了我在窗縫中夾葉子的用意,所以又將它夾了回去嗎?」蕭韞問。
許妙儀瞥了他一眼:「那不然呢?」
「如此看來,某與許兄還真是心有靈犀。」蕭韞語氣戲謔。
許妙儀翻了一個白眼,嘲諷道:「向兄,你還真是幽默風趣、樂觀開朗啊。」
「過譽過譽,」蕭韞輕笑一聲,又問,「許兄打算如何?」
「我早就做好準備了。」許妙儀說著,從隨身皮囊中掏出一沓紙錢。
在李霜兒的記憶中,一些富貴人家很忌諱在宅院中除祠堂以外的地方燒紙錢,說是會損害氣運。然而事實上,不少僕從私下裡都這麼做過,只要不鬧到主子面前,其餘人也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我們畢竟是半夜偷偷摸摸離開房間的,說沒有歪心思誰信?既如此,我們只能找個相對較輕的由頭。」許妙儀解釋道,「雖然燒紙錢也是犯忌,但總比窺探藍鈺私院的真相罰得輕。」
蕭韞默了默,將手伸入腰間皮囊,片刻後竟也掏出一沓紙錢。
許妙儀愣住了。
沉默半晌,最後還是蕭韞先開了口。他故作感慨道:「不謀而合,許兄真乃某的知己啊。」
許妙儀:「……」
「你燒還是我燒?」蕭韞問。
許妙儀想了想,道:「你燒。畢竟你走在前頭,以防萬一被人瞧見過。」
「行。」
少頃,漆黑的夜色中燃起一團火光。
蕭韞半跪在火堆旁,有一下沒一下地朝里扔著紙錢。明暗交織的面龐上,他跳躍著點點火光的眸子正盯著不遠處的許妙儀,情緒莫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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