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層篩漏了的橙黃色陽光從廊上的玻璃窗戶飛入,遠離了源點的陽光是閃著光點的薄紗,看上去像是女郎被風吹起的柔軟裙裾。
「……」
看上去就很有分量的厚實書本,被蕾玖用右手輕巧地拎著,她像是捏著一片羽毛那樣,輕輕鬆鬆。
蕾玖是貼著靠窗的那一側廊走來的,照在她身上的光線,明一會兒暗一會兒,亮的是一股腦傾瀉在她身上的溫柔夕陽,暗的是來自石堡青黑牆壁逐漸蔓延的暮色。她提著書側著臉,看向窗外,目光卻找不著落點,只是漫無目的地掃過廊外一成不變的死板風景。
草是綠的,天是藍的,下訓的士兵是板正的。
除她之外的第二道腳步聲漸次接近,相比起蕾玖稍顯虛浮的悠閒步伐,那道腳步聲聽起來更沉穩有力。
是伊治。
看起來他像是剛從審訊室出來的樣子。
因為他潔白的襯衫上,靠近腹部的下擺上有一道細細的、近乎尖銳的紅,藏在衣服的褶皺里。
伊治貼著無窗的那一側,像是一隻靈巧躲避地上光斑的長毛緬因,整個人藏在廊下的陰影里。
他面對著蕾玖走來,一手扣住紅棕格子的領帶,稍微一用力就把它拉扯鬆了,另一隻手臂上則掛著紅色的披風,像是貓咪的大長尾巴。
漠然的藍色瞳孔掃過長姐,他微一頷首。
「伊治,等一下。」
蕾玖停下了腳步,幾不可察地嘆了一口氣,回過頭叫住了伊治。
粉發的女性整個人沐浴在夕陽下,雖然太陽已經落進海中,但太陽的餘暉依然把蕾玖浸了個透,她纖細窈窕蘊含爆發力的身軀看上去幾乎要和耀眼的光輝融合一體。
「怎麼?」伊治原本已經與蕾玖擦身而過,當他被叫住的時候略顯意外。
他整個人都被廊影籠罩著,艷麗的赤色頭髮像是在黑暗中炸開的火光,他的身上的色彩是鮮艷的,但是他的表情卻是冷淡的。
比起對外人,對敵人的高傲冷酷的態度,面對各種意義上的家人,伊治的態度要溫和一些。
但也只是唇角的弧度從一百八十度到一百七十九度的變化。
「什麼事?蕾玖。」
伊治回身,冰涼的目光掃過一片橙黃的半邊走廊,紅色的象徵著王族身份的披風在空中盪起一個婉轉的弧度,像是勾起的貓尾巴,輕輕地擦過金色柔光的輪廓,快速地落下,回到原位。
「這裡,去換一件衣服吧。」蕾玖伸出纖長的手指,點過自己腰腹靠近側方的地方,示意伊治他身上同樣的部位染上了髒污。
「?」
伊治低下頭,相較之前,已經靠近鎖骨的半長頭髮軟軟的散落,遮住他俊朗的精緻側臉。他用兩根手指捏起衣服褶皺,翻過來審了一番,暗紅的鏽色划過潔白的絲綢襯衫,像是一道骯髒的刀痕,長長的貫穿他的腰側。
「啊,這個啊。」伊治的聲音里含著瞭然,原來蕾玖叫住他只是因為這個事情,「這個無所謂吧。」
他不是很在意地鬆開布料,任由那道痕跡再次掩藏起來。
「你既然要掩藏,那就做得完美一點。」渾身淋著夕陽的粉發女性抱起雙臂,轉移了重心在右腿上,在漸漸暗下來的日頭下,她的纖長有力的腿像是冷白的陶瓷一樣閃著光。
一個稍顯不耐的姿勢,但是蕾玖的面上卻不顯。
「……」伊治淡粉接近蒼白的唇抿緊,「掩藏什麼呢?我們不是一直都是這樣的嗎?」
他勾起笑,只是那個弧度不是他一貫的傲慢笑容,反而是如同假面一般的僵硬的虛假的柔和笑容。
「你不是笨蛋,我不是傻瓜,她更不是蠢蛋。」
傑爾馬的長子與長女沉默著,相互對視著。
最後一縷夕陽貓進了海平面下,月亮終於露出了臉,那一個小圓點泛著淡黃,像是墜在藍黑漸變色一匹布上的一團灰。
黑暗扇起翅膀略過長廊,卻不小心留下夜色的披風。
城堡的僕從本該在規定的時間點就摁亮燈光,但是這兒太靜了,靜得可怕,仿佛一粒灰落在地上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無人敢接近這塊區域。
「什麼啊,這樣子看著我。」伊治移開目光,他的視線落在靠近他的這側牆上,離他最近的那張照片。
金髮的漂亮少女笑得燦爛,纖細的腰肢被一個金髮的男性攬住。
滿含愛意的水藍雙眼,嘴角溫柔的弧度十分扎眼。
「這是我們的事情,你少管了。」
伊治拉下嘴角,聲音又沉又冷。
他伸手一把扯下那張合照,利落地揉成一團,手一松,那團合照就落在了地上。
伊治沒有等待蕾玖的回答,冷著臉回頭走掉,邁步從那團合照上踩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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