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最後一站,宋知也才從公交車上下來。
梁時望了一下周圍——
這裡沒有居民區,只有參差不齊的電子廠和啤酒廠,再往後是一大片田地和樹林。
梁時看著宋知也的身影,想了一下,把車子鎖在工廠門口,隔著一段距離,遠遠地跟著。
他幾乎很少駐足這兒,這裡是一片安靜又空曠的郊區,還能看到地里的冬小麥才剛剛冒頭,黃暈的太陽懸停在工廠的煙囪之上,風聲從很遠很遠處刮過來,而宋知也的身影融在枯樹之間。
不知道什麼想法,梁時取下相機,遠遠地拍了一張,接著又去拍了幾張煙囪的照片,正往回翻照片的時候,忽然想起樹林後面是一座水庫。
他立馬扭頭,卻不見宋知也的身影。
一群不知名的鳥嘩啦啦從林間散開。
梁時抓著相機就往樹林裡跑,從旁邊的田埂上抄近路,風從面頰呼呼刮過。
跑了沒兩分鐘,他終於看見了對方的身影,正沿著水庫邊慢慢走著,有時候彎腰撿幾塊小石頭,遠遠地扔在水裡。
她好像只是散心。
梁時慢了下來,停下腳步,喘了幾口氣,儘管是虛驚一場,心在胸膛內還是怦怦跳動。
這時他才察覺自己離對方很近,如果被發現,倒顯得像個變態跟蹤狂,也不太好解釋。
正當梁時悄悄地往回撤的時候,忽然看到宋知也慢慢蹲了下來——
四下空曠,隔著幾陣風,他聽到了對方隱約的抽泣聲。
第19章
秋風很快把眼淚擦乾。
宋知也的下巴蹭著褲子布料,蹲在地上平復了情緒,被淚打濕的一小塊皮膚有強烈的緊繃感。
情緒的釋放帶來沒由來的疲憊,宋知也慢慢地把自己放空,什麼也不去想——
於是她開始聽到風吹來的聲音。
枯黃的葉子轉著旋落下,很輕的一聲輕響,歸到了地上密密鋪滿的腐葉上。
她開始抬頭看。
看到身旁佇立的樹,葉子落盡,灰色樹幹以一種遒勁的姿態昂揚著,朝天毅然不動;深秋的陽光照了下來,像撒了一把金霜,前方水面粼粼的水光柔和的晃動。
身上冷意逐漸消失,宋知也伸出手,五指併攏張開,看到皮膚在陽光下,有同樣的血管和紋理,像樹的枝幹,或者水的波紋那樣。
她愣愣地瞧了一會兒,心下有一種朦朧且驚訝的想法:
其實我和樹和水,和這世間萬物,並沒有什麼分別?
這樣,所有不甘的情緒都散開,宋知也隱約窺探到了一點什麼,正發著呆,這時懷裡的手機忽然震動了起來——
是母親孫蘭打來的電話。
她趕緊接通,孫蘭那邊很亂,她在電話里傳來的聲音也很慌亂,以至於說話有點顛三倒四。
宋知也讓對方先冷靜,接著問了好一會兒,才知道孫蘭現在在城管執法大隊,車被沒收了,需要她幫忙把一些證件帶過去。
宋知也問清具體信息後,連忙站起來,立刻往回跑。剛起身,忽然察覺身後有什麼動靜,她回頭看了一下,卻沒發現什麼異常。
郊區距離宋知也家也不算遠,跑了十分鐘很快到達。此刻家裡沒人,她翻箱倒櫃找了一通,把各種健康證營業執照等等一口氣裝進了包里,坐上公交繼續往城管大隊去。
到站後,宋知也下車又小跑了三分鐘,有些氣喘。等進了執法大院,卻發現大廳里挺亂,很多人都在吵鬧,而孫蘭坐在藍色公共椅子的最邊角,一隻手搭在腿上,神態恍惚,每隔十來秒就往外看一眼。
宋知也抱著包進來,孫蘭很快就看到了她。
宋知也走了過去,找到了處理問題的執法人員。
其實問題不是很大。她們有證,最嚴重不過也是因為擅自占用城市道路扣車一段時間,需要寫保證書,不會罰款。
但孫蘭對穿制服的人有種畏懼,對方過來檢查證件時說了處理方案,她一聽要扣留車子,整個人慌亂起來:「那、那不行,不能把車子扣了,小也你看看……」
宋知也見狀,捏捏孫蘭的胳膊以示安慰。
這種情況下只能示弱。宋知也同樣是第一次經歷這種事情,看著有些慌亂的孫蘭,她只能深吸一口氣,逼著自己冷靜面對。她接著同工作人員交流了幾句,說明了自己家的情況,態度良好,保證以後不會再犯。
對方瞧了她一眼,鬆了口:「也就是看你是學生,這次寫個保證書就行了,下次就得罰款。」
孫蘭聽到這話,仿佛有了主心骨,忙不迭地感激:「謝謝理解,謝謝理解。」
「你也不能怪我們,這段時間查得嚴。諾,紙給你,去那邊桌子上寫保證書。明天來拿身份證複印件來取車子。」
處理完這一通,兩個人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
在路旁等待公交車的時候,宋知也一直沒有說話,旁邊的孫蘭瞧過來好幾次,最後輕輕嘆了一口氣。
宋知也被這聲嘆氣推著動了一下,心也跟著動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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