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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因為這件事的起因太過隨便,又或者,事情本身於她而言過於無厘頭。但也可能,在她潛意識的推演里,這件事已經朝向了某個結論,是她不願意接受的,而她不想主動去做這個結論。

入睡前,梁以曦收到了那位醫生措辭委婉且飽含關切的「開導」。

他對梁以曦說,他可以保證,那時的流產並沒有對她的身體造成太大的損傷,雖然有些外傷,但時過境遷。而且梁以曦出院時各項指標都是健康的,並叮囑梁以曦不要因為流產產生不必要的心理上的擔憂和顧慮。

梁以曦發現自己有些看不太懂。

也許因為語言。

稀里糊塗地,她還專門下載了一個翻譯軟體。

最後,光標定格在「流產」的英文單詞上,曲起的小腿發酸發麻,梁以曦都沒回過神。

梁以曦覺得滑稽。

這是她觸及真相的第一反應。

——難道會有母親連自己有沒有過孩子都不知道嗎。

太荒謬了。

合上電腦,往後躺倒在床上,梁以曦伸手去摸自己的小腹,平坦光滑,沿著兩側的骨骼一點點往中間按,柔軟、溫熱的觸感好像某種游離於身體之外的部分。

時間在她的身體裡流淌,她自以為知曉每時每刻的變化,但其實不是。

她連著自己有過一個孩子都不知道。

慢慢地,一種茫然到近乎無措的情緒包裹住她。

梁以曦發現,即便她現在知道了這個事實,她也找不到合適的情緒表達。

她被完全地、徹底地隔開了。

現在,那些本來、本應該的感受——像某種移植進來的器官,猛地塞回了她的身體。

梁以曦感覺到某種不適,仿佛內臟被擠壓,又好像哪裡被掏空,身體一會輕、一會重。

輕的時候,腦子也輕飄飄,思緒如同羽毛,承載不了任何,也想不了任何。重的時候,她感覺呼吸困難、大腦缺氧,依舊想不了任何,閉上眼就是空白一片。

很長一段時間裡,梁以曦望著酒店的天花板,沒有動。

燈光的影子描在邊緣,很淡的一層,稀疏透明,好像蛛網。

光線照不到的昏暗角落、家具遮擋的大塊陰影里,都有這樣一層朦朧的蛛網。

至此,已經有兩個人告訴自己,她曾經有個孩子。

可笑的是,這兩個人里沒有陳豫景。

念頭漸漸發冷,因為無從知曉、因為不明白和不理解,梁以曦感覺到一陣陌生。

她看著四周,不清楚自己是對這個地方感到陌生,還是對某個人,明明已經在這裡拍戲好幾個月,明明——明明在一起那麼那麼久了。

-

湖州西山的雨斷斷續續下了三天。

閉幕會議的最後一天上午,雨停了。

雲層泛青,西山的影子比天空的顏色更深。

鳥雀成群地從窗外掠過,好像要逃離這片陰霾之地。

何耀方的提議被安排進了會議最後一項,匯富銀行行長上台簡單陳述匯富近期的一些人事變動。

「副行長之職當時也是內部舉薦,由原副行長陳必忠推舉,在職務執行過程中,存在越級和模糊職責的行為,鑑於其職位的重要性和特殊性,故採取撤銷決定。」

何耀方的面容在下面始終帶著笑意。

旁人捉摸不透他對陳豫景這番陳述的態度,少數觀望,多數表情相似。

之後,陳豫景就幾處地方分行的關閉進程進行了詳細匯報。

這本不在何耀方的「提議」中,但陳豫景內容明確、主次清晰的匯報還是得到了前排一些認可。

曾朔坐在第三排,中間隔了兩人是章敘清,她是轄屬部門的一把手。

她看了會陳豫景,又去看何耀方。

從她的位置,能看到第二排何耀方的半邊側臉。

她是昨天下午收到曾朔通知的,說明天會後有投票,到時候棄權就好。

章敘清並不清楚原委。

今天到了會場,氣氛與之前兩天有所不同,她才聽聞這樣一項「臨時性」的會程安排到底所為何事。

相比道聽途說里的拉鋸與謀算,台上傳來的聲音始終不疾不徐,站著的人並沒有多看手稿,面容嚴整,與一貫在人前的表現並無差別。似乎於陳豫景而言,這就是一項日常性的事務匯報,並不摻雜任何,只是時間地點被挪到了這次的年中大會。

章敘清的第一反應,是想到先前那次結親的傳言。

雖然之後梁以曦同她說是沒有的事,但看著台上容色不顯、處變不驚的陳豫景,她心底還是不免抱持一份猶疑。

這樣的場合,這裡面的每一個人,都沒有面上那麼簡單。

換句話說,能坐在這裡、在這裡有一席之地的,心底的窟窿有多深,可能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眼下,曾朔直截了當的站位,也加深了章敘清的疑慮。

說到底,信任是一件很奢侈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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