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豫景淡聲:「可以理解。」
「關於匯富的風聲太多了。我也不能保證以後的事。」
他指的是此前兩任行長的遭遇,還有這陣子對自己上位的猜測。
聞言,何耀方明顯有了偏向,語氣緩和不少:「你想多了。」
「他就是個扶不上牆的爛泥......跟陳必忠一樣,腦子裡鬼祟的多!我倒要看看。」
多年身居高位,即使言語狠厲,何耀方說話聲都不高,但情緒傳達得十分到位。他的面目落在茂林的枝影里,晦暗難辨。
說完,何耀方轉身朝山上去。
手心的寶石冰冷堅硬,陳豫景站在原地注視何耀方的背影,沒動。
曾朔的首鼠兩端、曾青蓉的忌憚和私心,利用起來不是難事。只是這幾句話,何耀方沒提自己為什麼會來這裡,說明他有其他更重要的事要問。陳豫景想。
林隙有涼風,這邊背陰,抬起頭才能看到高處的陽光。
「找你來不是為了說這個。」
「陳必忠說你在查農商行的籌建文件。」
對上何耀方投來的視線,陳豫景道:「在考慮關一批分行。三年前農商行就要關,想藉此機會一起關了。」
何耀方點點頭,匯富對分行的整頓由來已久,他不是不知道,便沒再說什麼。
陳豫景想,陳必忠真有意思,話說一半——他怎麼不直接說自己就是在查當年何耀方經手的所有文件呢。大概以為自己會感謝他的「嘴下留情」。陳豫景漠然想。
他這個養父,到底也就這樣了。
站到坡頂的時候,何耀方說:「農商行我的建議還是不要關。渠田的很多項目,資金來源都靠這個。」
他轉頭看著神色如常的陳豫景,道:「辛高勇當時的做法你可以參考。」
他指的是當時辛高勇擔任匯富行長後申請的資產重整和重新規劃。
冬日裡的陽光好像都帶著層濾鏡,霧蒙蒙的。
陳豫景說:「我還是打算關掉。」
何耀方目視前方:「為什麼?」
「事情太多。拖了太久。跟著分行一起關掉比較划算。」
他的語氣聽上去完全就是從一位行長的角度出發的,沒有絲毫的、旁的想法。如果陳必忠在場,會再次驚異於他話語裡堪稱熟練的虛與委蛇。事情從他嘴裡說出來、到了何耀方面前,都可以是另外一副面貌。甚至看起來完全一樣,開局也好、過程也罷,唯一不同的,是中間詭譎的人心。
聞言,何耀方略皺了下眉,但沒有堅持。
半晌,他轉過身拍了拍陳豫景肩膀,面帶微笑:「我相信你。」
那個時候,他確實相信他。血緣的因素微乎其微。最主要的,是他習慣性的掌控。這麼多年,他自以為所有的人和事都在他的掌控中。陳豫景也不例外。身為他的兒子,這一層旁人比擬不了的身份,使得他覺得「教導」也是必須的。所以他對陳豫景也有一份額外的「寬容」。即使後面察覺到異常,何耀方也沒往陳豫景要他死的心思上轉過分毫——他只是指責他辦事不力,不懂得「善後」,以至於牽涉進他、需要他出面。不過當拼圖只剩最後幾塊,意識到自己錯得有多離譜的何耀方,也毫不留情地想要置陳豫景於死地。
回去的時候,陳豫景忽然想,當年那場辛高勇上任後同津州高層的內部會議上,提出的解決農商行的辦法應該就是來自何耀方。只是沒等落實,江宏斌的證據就浮出水面了。
思緒驀地一頓,陳豫景站在包廂門前,拿起手機給李秘書打去。
「江宏斌的那一千多頁項目明細還在行里嗎?」
李秘書:「辛高勇並梁瀚楨的案子結了後,就
CR
歸檔了。一份在行里,一份在檢察院。」
陳豫景:「年後調出來,我看看。」
李秘書:「好。」
當時處理這份文件的主要負責人是陳必忠和還是匯富內審司司長的莊緒原。他沒有直接參與。不過既然辛高勇關鍵的時候都會受何耀方「指點」,那一千多頁的文件里,應該也是有蛛絲馬跡的。靠陳必忠和莊緒原去查,根本不可能。
掛了電話,想起什麼,陳豫景又給孫奕明打去。
年前拜託他看的那批渠田農商行的籌建文件,不知道看得怎麼樣了,是不是和自己猜測的一樣——最先農商行就只是個名頭,所有文件都是後補的。早期資金以何耀方當時職務的名義籌集,相當於空殼擔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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