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虛偽又懦弱, 自以為是又高高在上,對身邊所有的人和事都極盡掌控,一旦脫軌,他也毫不留情。
陳必忠曾經對陳豫景說,你和其他人的不同在於,你雖然是何耀方不可或缺的一顆棋子,但卻是唯一一顆不能丟棄的棋子。
「你是他的兒子,他只有你一個。再忤逆他,他也不會對你怎麼樣。」
陳必忠看著他道:「說不定還會教你怎麼做。」
這大概也是為什麼,每回何耀方說不動陳豫景,便會對陳必忠呼來喝去。
雨水一滴滴落在玻璃上,發出窒悶的動靜。
昭示著山雨欲來的風聲總算響徹雲霄,雲層變得混沌。
陳豫景不想聽他說這些。這會讓他覺得十分荒誕。
事情在何耀方嘴裡總是另一幅面貌,順著他的心意,按照他的要求,美好得仿佛無事發生——就連他的存在都是天經地義的,而不是鍾淑雯嘴裡令人作嘔的罪孽。
「你想說什麼?」陳豫景漠然道。
何耀方顯然清楚他在這裡的原因,還有此刻他話語裡隱含的催促,他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仿佛欣賞什麼,又好像在看某種意料之中的反應。片刻,他慢慢一笑,也沒有拐彎抹角,只道:「辛高勇那邊你不用另外安排人查了。」
陳豫景神色倏冷。
那個時候,他還不確定,或者說,他對何耀方到底做了什麼,眼前只有個影子。那個影子就像暗室里的燭影,飄忽不定,捉摸不透。
他只知道,辛高勇最後一次來找他,就是何耀方的授意、或者暗示。
但之後同梁以曦有關的所有,是不是也有何耀方的參與、參與到了什麼程度——辛高勇是唯一的切口。
眼下,何耀方專門過來一趟就為了說這個。
陳豫景問:「為什麼?」
何耀方眸光洞悉,看穿一般,淡淡道:「沒有為什麼。」他都懶得給理由,常年身居高位,發號施令也如同下文件。
「豫景」,他看了看腕錶,站起來,本也沒打算久留,再次抬眼,印證了陳必忠的話,他真的在教他,臨走的語氣忽然變得溫和:「你一開始就要錯了東西。」
「都是陳必忠帶的,我早就知道,上不了台面的東西......」他嫌惡道。
「不過沒關係,我會幫你糾正。」
何耀方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家常:「這段時間很忙吧?趙坤人不錯,做事確實......辛苦了。」
「忙完去看看你母親。」他笑道,面容竟然有幾分的和藹。
那堵屏障再度貫穿胸膛,讓他呼吸都困難,陳豫景閉了閉眼,冷聲:「我說過——」
「要不這回也帶著那個小姑娘去?」何耀方笑呵呵,好像他帶的是一件玩具。
陳豫景死死盯著他。
心底瞬間迸發的寒意讓他一時間沒說話。
何耀方雖然是笑著的,但眼底警告意味明顯,仿佛在責備他的不懂事,又好像看穿他所在意的,於是想方設法告訴他,你在意的都不值一提,我來告訴你,真正應該在意的是什麼。
——瘋子。
何耀方離開後,陳豫景站在窗邊,眼前已經看不到丁點光亮。
暴雨如注,龐大到恐怖的雨幕籠罩著前方。
玻璃上是條貫縱橫的雨線,仿佛湍急的河流,在他的胸口震盪。
他忽然意識到,事故的源頭就在自己身上。
他要了什麼?
這麼多年,他在何耀方面前,就只要過兩樣。
一樣,是陳必忠告訴他的。幼年的他,第一次見何耀方,很大的庭院,大到沒有盡頭。幾隻小巧靈動的鴿子停在檐下,歪頭朝他打量。他十分喜歡,沒忍住,問陳必忠,家裡可不可以也養鴿子。只是未等陳必忠答應,何耀方就從另一頭走來。他先是看了看檐下雪白的鴿子,然後在他面前蹲下,問他確實很想要嗎?那個時候,他是有點猶豫的,但想著陳必忠肯定會答應,便對何耀方點了點頭。何耀方嗤笑,意味不明的語氣,說,真是孩子。後來一起用了晚餐,何耀方忽然對他說鴿子養來是吃的。
估計那個時候起,嘔吐的感覺就從沒在他見到何耀方時消失過。
心口仿佛被什麼一點點剖開。
陳豫景慢慢坐下。
很長一段時間,他感覺自己都是虛脫的。
那種渾身血肉都剝離的感覺再度讓他眼角布滿血絲。陳豫景坐在位子上,無法理解何耀方,即使這種無法理解已經貫穿他的人生,但從沒有此時此刻來得這樣痛苦。
更讓他痛苦的,是他發現,自己才是那個讓梁以曦受到傷害的罪魁禍首。
暴雨傾盆,遮蓋了推門移動的聲響。
腳步聲靠近,陳豫景倏然抬頭,目光猶如冰棱,尖銳陰狠地朝前刺去。
梁以曦嚇得炸毛。
陳豫景的眼神讓她心驚膽戰。
她猛地朝自己身後看,見什麼都沒有,更害怕了,一邊止不住扭頭,一邊趕緊往他身上坐,小聲念叨:「見鬼啦?」
第52章 長街 想你今晚睡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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