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兩個聰明人之間,他好自卑啊!
工司主事又笑了下,靠在椅背上閒適道:「聽說你是原化州的人,字是什麼。」
書吏奇怪,大人怎麼突然換了個問題。
紀楚答道:「回大人,下官是原化州人士,字敬安。」
敬安。
工司主事隨手寫了下這兩個字,慢悠悠道:「修己以敬人,修己以安人,不錯。」
修養自己,讓自己成為真正的君子,成為君子之後就可以安撫百姓,讓百姓安樂,確實是好字。
工司主事讓紀楚上前來看,只見雪白的紙張上正是紀楚的字。
重點是這字極好,讓紀楚為之一振。
此等書法大師,竟然藏在曲夏州衙門?!
紀楚看之欣喜,竟然有點想要回去自己裱上。
很少有人喊紀楚的字,在曲夏州這算頭一個。
工司主事換了個稱呼道:「敬安,你我都是貧家出身,一路考學不易,凡事都要謹慎。」
這樣說話,便是掏心窩子了。
因為主事知道,找再多推脫的藉口,都會被紀楚看穿。
跟聰明人之間,還是說實話的最好。
書吏屏住呼吸,意識到這次對話更加不同。
紀楚自然也察覺到了,他卻抬頭道:「大人,就是貧家出身,才要這樣做。」
在現代的紀楚,自認為沒有這樣大的覺悟,也只覺得為民請命,為百姓做事離他很遠。
他們那個時代,吃飽穿暖並不是很大的問題。
在這樣的環境下,所有人都覺得這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如果把他現代的家庭平移到現在。
約等於年邁的祖父母,帶著他一個幾歲的小娃娃。
祖父母耕田為生,交著重稅。
那他呢?
別說考上好大學,進入好的企業,能不能活著都是問題。
在他意識到這件事的時候,紀楚才會說:「正是因為貧家出身,才要幫他們。」
如果他都視而不見,那他在現代被幫扶被愛護的一切,就是餵狗了,是真正的白眼狼。
即使他不在那個時空,即使那個時代離他已經很遠很遠,也不能背叛當時的所學所知。
紀楚認為,拋棄現代的想法,直接去擁抱他如今所在的階級,一定是對上輩子教育的背叛。
這些想法無人訴說,也無人探討,但他能講的便是:「普通百姓有多辛苦,大人你我都清楚,而科舉為官不能成為唯一的一條道路。」
紀楚直言:「倘若工匠們成就被人敬仰,倘若天下英才各有所去,倘若條條大路都能讓人有更好的生活,為什麼不做呢。」
他們都是科舉出身,都知道科舉之殘酷。
也不是每個人都適合讀書,即使去做官了,像工司主事所說,貧家出身,凡事謹慎。
所以不如再開一條路。
一條讓更多人可以過得更好的路。
如果有人告訴你,只有科舉一條路可以改命,那大家都會衝過去。
如果再告訴你,其實不止這一條,大家可以有多種活法,豈不是給了更多人機會。
旁邊書吏心裡微微顫動。
作為工司主事的晚輩,已經算得了便宜,但他同樣知道貧家的苦楚。
而紀楚說的,正是他們這些人需要的。
只是主事大人,不會太在意吧?
他為官多年,早就習慣官場沉浮,不會多想的。
誰料工司主事稍稍閉眼,最後故作輕鬆:「紀楚啊紀楚,你是故意說這些話嗎。」
確實是,因為紀楚知道,這些話有用。
對一個貧家出身,為人聰明能幹,而且在混亂中還能明哲保身的人。
他方才的話,就是當年主事的心聲。
只是自己得了死過一次的便宜,知道死了也沒什麼大不了。
工司主事沒死過,不知道這點。
紀楚都把死過一次當自己的經驗值了,可見他如今之堅定到底哪裡來的。
但說到現在,工司主事拿起筆,在紀楚的文書上寫了個准。
彈花機也好,棉花的一切也好。
想做就去做吧。
這個准,也算回應他當年的想法。
工司主事揮揮手讓紀楚離開,他繼續當工司的佛。
俗話說的話,不管不問到三公。
不過等紀楚離開,主事又坐起來。
「不好。」
「讓紀楚給糊弄了。」
工司主事算是知道,為何許知州這般欣賞眼前的年輕人。
有想法,還敢幹,更是會對症下藥。
想來換個其他人過來對答,他肯定還有別的說辭。
自己剛喊一聲敬安,開始真情流露。
紀楚流露得就更厲害!
這也太狡詐了吧。
工司主事扼腕,怎麼就被紀楚看穿了?!
他不會早就想好怎麼對付自己吧。
工司主事在這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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