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嗓子,眾人才發覺這小叫花子竟還是個女娃。
「看你做的好事。」沈清和又將錯歸責到莽夫身上。看她樣子,現在也問不出什麼,招招手讓州府里的小廝幫忙將人和馬都安排回自己的住處。
休息了半刻鐘,高容又制了補神安神的湯劑,孔正卿才總算緩過神。他是文人出身,縱使平日對武將沒什麼偏見,如今也要有偏見了,一邊喝著湯藥,不帶重樣陰陽了一刻鐘才停下。
沈清和也未料到鐵面御史還有這樣一面。
遙光摸了摸鼻子,覺著理虧也沒反駁。
「沈大人。」孔正卿轉頭看沈清和,才轉變了態度,「陛下聽聞丘泉郡在你治下已是滄海桑田,特命我前來勘錄,若有需要,我當傾囊相助。」
「孔大人是陛下的得力之臣,若有需要我當然不會客氣。」
孔正卿無言,他嘴唇囁嚅兩下,面露愧色,「那日……昌州難民之事……本是你的功績,最後卻算在了我身上,並非我有意……」
「孔大人不必多說。」沈清和搖頭,「我當時年輕氣盛,鋒芒太露,你我都不是什麼顯赫門第,也當清楚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伏,貶謫蒼州,並不一定是壞事。」
「好好好。」孔正卿一連說了三個好字,熱淚盈眶,「我第一眼見你,就知道你是識量清遠之人!」特別在遙光的相襯下,他覺得沈清和簡直如他知己般心意相通。
「識量清遠?孔大人應該對我有誤解。」沈清和道,「沒準我是想失之桑榆,收之東隅呢?」
孔正卿還沒弄明白他想收什麼,綠松探頭進來說,「大人,那個小乞丐能好好說話了,她說要見大人。」
遙光擰眉,「耍什麼花樣?她扒在車底,偷雞摸狗,怎麼想都不是要做什麼好事!想見人是吧,你把她帶來,我倒是要好好問問話。」
遙光惡聲惡氣說話,是有些像尊小煞神的,綠松有些怕他,縮回頭去,只能讓那小孩自求多福了。
沈清和又問了幾人一路北行的見聞,就在偏屋躺著的女娃磨了一刻鐘,才終於進了屋。
她緊張地將所有人看了個遍,很有眼色地找到了最面慈心善的一張臉,快走幾步,在遙光兇狠目光下跪在了沈清和腳邊。
「……」
「你有什麼事嗎。」沈清和表現平常,世道亂,若生在郊野缺少教化的人,這般年紀已經殺過人了,即使她看上去只是個瘦弱的女孩。
看出幾人身份定然不凡的女孩咬咬牙,孤注一擲哭求起來:「還請大人救救我的姐姐!」
原來是有事找。
「你姐姐怎麼了?」
「我姐姐,我姐姐她要被白蓮教給賣了,她就在祁連山腳的白蓮觀內!」
白蓮教。
名字有些耳熟,沈清和略一思索想了起來,聽說是從南邊興起的一支教派,近年來香火頗旺,流布四方,竟連蒼州都侵入了嗎。
原本在床上安穩躺著的孔正卿蹭一下坐起來,陡然目光炯炯,「我查辦過幾個官員,搜府時找出過他們與白蓮教往來書信,都是什麼淨身行善因果之類的話,表面上雖看不出什麼,直覺不是什麼好東西。」不過這白蓮教矯飾的很好,十數年間一直未留下什麼把柄,若今日能揪住,還能為大雍剜去條腐蟲。
他一談及公務就精神許多,腰不酸了腿不痛了,盯著女孩道:「你叫什麼名字,從哪裡來,你姐姐又怎麼被抓的,一一詳實說清。」
小乞丐哪裡見過這樣的貴人,被嚴厲訓話,兩條腿顫得不行,沈清和看她抖得說不出話,安撫道:「我們都是朝廷的官員,你有難說清便好,別怕。」
女孩抽噎兩下,總算止住想掉下的眼淚,慢慢說道:「我叫小滿,是李家村人,我姐姐上個月被爹娘送去白蓮教里當了姑子,我很想她,但正門的人不讓我進去,我便,我便找到牆邊的狗洞鑽了進去。」
小滿雖然心中恐懼,但還是一字一句交代得清楚,「我在觀里沒找到姐姐的房間,卻,卻聽到裡面的管事說,要將觀里的人都賣作夜度娘!」
「我一不小心出聲被他們發現,從狗洞裡爬了出來,山林里樹密草高,我又躲又藏,直到看到了大人的馬車……」
小滿臉頰黑紅,說起這件事還有些驚魂未定的後怕,她心裡想到姐姐,突然又什麼都不怕了。只要能救姐姐,就算被觀里的人抓住打死也沒關係,就算墜車摔死也沒關係。
只要能救姐姐。
可她一個人的力量太小了,她只怕她死了,草蓆一裹扔進亂墳堆里,沒人知道這件事,姐姐就一輩子出不來了。
「他們是逼良為娼啊!」游洛罵了一聲,「立觀做這樣骯髒的穢事,也不怕遭天譴!」
小滿黑亮的眼睛裡乘著期待的光,「大人,你們會救我姐姐的對嗎?」
沈清和垂眸思量。
孔正卿斷然說:「當然,佯修善事,煽惑人民,為首者絞,為從者各杖一百,流三千里*。若他們真行此惡事,我定徹查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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