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帶雨看他吃了丹藥,身上的傷好了大半,心上的石頭勉強落了地。
他隨手擦了擦淚痕,把那些空瓶子放回包里,往周圍看了看,土地雖然還是焦黑色,但空氣中的熱度降了些,天空上的雲都沒那麼紅了。
「這次的事情謝謝你,」春帶雨眼淚汪汪望著王江山,「我應該留下來照顧你的,但是,我是接了任務來的。我可以先去提交任務嗎?」
王江山眨了眨眼,心中暗喜。
他之所以來到宗門修仙,是因為宗門之中外出的長老雲遊時路過他家鄉,說他哥一定是個修仙天才,請務必要他家讓他哥去修仙。
長老還和他家約定了時間,到時候去接人,可惜,他哥死了,他們家不敢說出實情,讓他替他哥修仙,他就來到了宗門。
於他而言,修仙固然是件好事,但總是頂著他哥的身份也不是個事。
因此他必須在不暴露身份的前提下,儘快正常離開宗門。
這次是個好機會。
「任務比較重要,」王江山十分善解人意說,「你去吧!」
春帶雨眼眶紅紅的,忍住哭聲:「那我就走了。」
王江山點了點頭。
他轉身把那些拿出來的瓶瓶罐罐都塞回去,一邊塞一邊往外跑,跑出去了,哭聲倒漸漸大起來。
連影子都看不見了,哭聲反而清楚些,風一吹,就亂了,滿林子裡亂竄,倒像是撒了一把酸甜味的糖豆,五顏六色滾了一地。
王江山依舊坐在那寒潭旁邊,晃了晃腿,看著周圍被燒得焦黑的土地。
一隻白蝴蝶從旁邊飛過來,晃晃悠悠落在草地上,那燒焦了的草就一下子變成灰,落在地面上,蝴蝶也跟著趴在地面上,扇了兩下翅膀,兩隻豆豆眼看著有點呆。
王江山一下子笑了出來,這時候,才慢慢察覺出身上沒好完的傷有些痛,轉臉面向旁邊的寒潭水面。
燒是被燒過了,好也好了,大約那玉膚丹首先治的是臉,臉上比其他的地方倒看不出什麼傷。
王江山挪開了目光。
與此同時,走到任務處的春帶雨從包里掏出一個瓶子,把瓶子交給了王師兄。
王師兄是宗門安排在任務處,負責查驗任務物品,核對任務信息的宗門弟子,新上任的。
「恭喜,你的任務完成了。」王師兄把任務獎勵交給了春帶雨。
春帶雨伸手接了,正要把東西放回包里,打開包一看,卻突然愣了一下。
他的那個表情好像是青天白日裡見了一隻鬼,攔在路上,七竅流血,一邊慘叫,一邊趴在地上向他爬著過來,喉嚨里哀求救命。
王師兄和他近在咫尺,看見他突然變臉,被他嚇了一跳,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問:「你這是怎麼了?」
春帶雨聽著詢問回過神來,心臟砰砰亂跳,眼前陣陣發黑,勉強笑了一下,笑起來比哭還難看些,嗓音沙啞說:「我好像丟了個東西。」
他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希望自己不要當眾哭出來,免得太難堪。
但心裡一陣一陣湧出酸澀來,像檸檬樹下掉落了滿地的檸檬,全都成熟到腐爛了,被蟲子密密麻麻叮出洞來,一股一股往外流水,都是酸臭的,聞起來叫人噁心的水。
或黃或青的皮,在太陽底下一曬,就開始發黑,黑得叫人想吐,偏偏蟲子還在裡面蠕動,簡直不能直視。
沒有比這更恐怖的了。
王師兄猶豫了一下,試探著問:「那你現在去找嗎?」
春帶雨恍恍惚惚好一陣子才聽出那句話的意思來,點了點頭:「我現在就去。」
他說著,轉了個身走向門口,在門檻上被絆了一下,差點一頭撞在門框上。
周圍的人都用詫異的目光注視著他,他屏住呼吸沖了出去,額頭上很快滲出了汗珠,臉頰紅得像要滴血。
那塊紅布一定不能丟掉!那可是獨一無二的護身符!他家裡的人的靈魂還在裡面呢。
要是弄丟了東西,就不知道靈魂會跑到哪去,也許變成鬼,被人打得魂飛魄散,也許變成,要來吃他的血肉,也未可知。
他在半路上就被人攔住了。
春帶雨停了下來,眼前一黑,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正蹲在地上,其他人在他身邊圍了一圈。
「你還好嗎?」邊上一個人皺著眉頭問。
「好多了。」春帶雨面無表情說。
他本來想勉強笑一下的,但是感覺已經沒有那個力氣了,就乾脆算了,才發現自己的臉被路上的風吹得僵硬。
「你能站起來嗎?」邊上那個人又問。
春帶雨緩了一下,站起身來說:「可以。」
周圍的人面面相覷,用眼神交流了一下,繼續攔著他說:「你這個狀態不能去任何地方,請跟我們到旁邊休息一下吧。」
春帶雨忽然覺得他們的臉都比平時放大了許多,又恐懼,又懷疑,又警惕,像看著一隻渾身鮮血淋漓,隨時會發狂的野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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