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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他的小叔。

「司淨。」

這一聲熟悉的腔調,李司淨差點以為他是故作高冷,實際上什麼都記得。

李司淨心存僥倖,雀躍的看去,試圖在對方臉上找到一絲感情。

然而,那張冷漠的臉龐仍是平靜,那一聲並不是在呼喚李司淨。

他說:「我是周天祭壇的司淨。」

第68章

他進入祭壇的時候, 長長的送行隊伍,迴蕩著眾巫低頭念誦的祝文。

他聽到一道哭聲, 伴隨著模模糊糊的呼喚。

引得鴉雀乍起,號角長鳴。

他猜想,是母親在喚他。

因為除了母親也沒有任何人會在乎他。

他沒有回頭。

母親曾教導他,子為父生,如今天降連日大旱,自當以子替父,向天請罪。

也曾說過,他既為長子,必定要承載皿之重器,侍奉於天。

為什麼母親還會不捨得?

一代一代司淨守候的祭壇, 是他身為長子的「命」。

以天為尊, 以地為依。

在連日大旱的敬神山, 唯獨那一池泉眼仍有深邃的冰寒, 仍有神明的眷顧。

他看不見前路,每一步都有司巫引路。

只是恍惚覺得, 寒潭風起,捲動利刃蜂鳴, 嗡嗡嗡迴蕩耳畔,如等待他走入祭壇, 成為乾燥火舌灼燒的枯柴, 終生撣掃祭壇。

深入地底的祭壇, 點燃深邃長明燈,一貫是無風的。

若是燭火微顫,照得石壁黑影晃動,就是有人來了。

有人想要財富。

有人想要權力。

有人想要長生不老, 死而復生,有人想要風調雨順,國泰明安。

真實的欲望,與他們嘴上冠冕堂皇的言辭截然相反,汩汩流淌出污穢的黑水,填滿了祭壇空蕩的石槽。

他身為司淨所做的,就是徹底清理乾淨這些腥臭混濁的污穢,讓祭壇保持著潔淨。

來來去去,索然無味。

只是遵循著規矩,實現了那些人拿命都要換的願望,然後長跪於桌前,拿出書刀,一筆一筆削去那些人曾經的命。

在空蕩的山林,空蕩的祭壇,他空蕩的記錄這些人的污濁念想。

甚至已經忘記,他來到這裡是為了什麼?

為了替父請罪?

為了侍奉神明?

為了族人久候不至的甘霖?

他也不知道那場大旱,有沒有等到一場細雨。

祭壇里的時日模糊,唯有燭火搖曳,黑影往來,許下一個接一個乏味又重複的願望,一次又一次的以身作祭,填滿永不乾涸的石槽。

忽然有一天,他仍在削去手中刻有字跡的命書。

身前的燭火惶惶跳躍,來的人與以前所有人都不一樣。

那人何其吵鬧,一邊呼喊,一邊跌跌撞撞,踩在濕滑的石階,幾乎要失禮的滾落下來。

他看向對方,見到一雙映照著燭光的溫柔眼眸。

他在這裡待了許久,見過無數混濁疲憊貪婪的眼睛。

唯獨這雙眼睛澄澈熱切,執著的看他。

如他不可復見的夜星。

「周社!」

那個人在濕滑的石階不顧安危的奔來。

「周社!」

這裡確實是周之祭壇,但那人的眼神在看清他的時候,從激動冷卻,如沸騰的熔鐵浸入寒冰,熱度瞬間煙消雲散。

那人聲音微顫,「你是誰?」

他應當是容貌可怖、令人厭惡的傢伙吧,才會讓那人感到害怕。

「司淨。」

他見那人眸光復亮,一如跳躍火焰,又好心告知:「我是周天祭壇的司淨。」

夜星般的眸光卻暗了下去。

得到了回答,對方並不慶幸自己終於到達周天祭壇,而是深深失望。

仿若這人的目的並不如此。

他見那人痛苦扶住牆壁,無力的依靠,似乎支撐自己來到這裡的力氣消耗殆盡。

他見到那人抑制不住的流淚、乾嘔、咳嗽,最終疲憊不堪的蜷縮在牆腳,無助的將頭埋進胳膊里,顫顫的哭泣。

悲傷無比。

他不明白。

任何歷盡艱辛來到祭壇的人,都會為之興奮狂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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