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上面到底寫著什麼?又是誰寫給他?
如果他寫給外公、寫給周社、寫給自己,到底要留下什麼樣的句子,才能夠簡單明了、準確無誤的傳達他的本意。
李司淨沉默了許久。
所有詞語都可能誤讀,所有字都可能產生歧義。
唯獨一個字不會。
「我。」
永遠不要放棄,唯一存在的「我」。
請一定找到「我」。
李司淨提筆在日記寫下了「我」。
每一個「我」都隨著他的記憶落在了紙頁。
他不知道每一次的「我」,是不是像夢裡的碎紙片一般燃燒。
但他清楚周社一定會知道。
即使在這虛無慘澹的夢裡困住,也希望曾經的自己知道,這是他對找尋不到的周社,最後的告白。
我愛著你。
我在這反覆的夢魘里,飽受失去你的痛苦,我仍舊愛你。
日記里寫滿了的「我」,如同夢境一樣燃燒,變成了碎片。
散發出外公身上久久不散的煙火氣。
外公也曾經,日日燃燒著日記,希望能夠告訴他什麼嗎。
李司淨的手上沒有了筆,身旁沒有了自己。
徹底回歸了噩夢般的黑暗。
這樣的黑暗沒有聲音,沒有光亮,沒有過去,沒有未來。
萬籟俱寂,一無所有。
李司淨伸手插入口袋,也是一片空空蕩蕩,沒有周社給他的刀,也沒有周社。
像是回到了很多年前,成為了手足無措的小孩,盼望著有人來接。
終於,他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你在找它嗎?」
李司淨見到了周社,依舊穿著離開他時那件灰色的外套,手上拿著熟悉的短刀。
那把夢裡見過無,李司淨親手感受過它溫潤線條、冰冷觸感的刀,再度回到了他手中。
被周社強硬的手掌裹住,握在手中,無法掙脫。
周社說:「乖侄子,無論在什麼夢裡,我的刀尖,永遠不會向你。」
這一次,刀尖朝向他自己。
第61章
李司淨頭腦一片空白。
握住刀的手能夠感受到周社掌心的溫暖, 卻在強硬的冰涼里越發接近那顆跳動的心臟。
「周社……」
他想問,你在說什麼?
遲遲沒法出聲, 整個喉管脖頸到後腦都涼得發顫,無法出聲。
周社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仍舊溫柔。
「你不是一直想殺了我嗎?」
「從你見到我那一刻,還有夢裡拿槍對準我的時候,你沒有忘記遭受過的折磨,現在不必忘記,也不必再忍。」
「殺了我,司淨。」
他的手強硬的纏住刀,刀尖抵死心頭。
李司淨比誰都清楚,這樣的祭祀用刀, 凹槽深邃, 能夠割碎血肉, 放出汩汩鮮血。
他可以對夢裡的男人動手, 但他絕不可能對周社動手。
「你到底是哪一個周社!」
李司淨以為自己能夠分清楚,像周社給他那把短刀時說的那樣。
刀在, 周社在。
刀不在,無論眼前的男人多麼像周社, 他都應該殺掉對方。
就像親手殺掉自己的夢魘。
「我是令你害怕的那個周社。」
周社看他的眼神,深邃的倒映著他的焦急, 可是這份焦急並不能傳遞到周社心裡。
他像李司淨夢裡的男人一樣無情, 竟然可以殘忍的笑著說:
「你一個人走不出自己的噩夢, 但是殺了我,可以徹底離開噩夢,去找愛你的那個周社。」
他的每一個語氣,李司淨都熟悉。
可是他說:
「無論我殺掉多少令你討厭的人, 我都是你最討厭的人。無論我實現多少人的願望,我都沒法實現你的願望。所以,我才是你實現願望、安寧生活的阻礙。」
「沒有我,你會活得更好。」
「我不。」
李司淨的手被他強硬握住,無法掙脫,刀尖抵在周社胸口,能夠感受到心跳的聲音。
「我恨過你,我討厭過你,但我現在不能沒有你,我……」
李司淨不想說出這樣的話,如果這樣的話能讓這個無情的男人鬆手,他願意說一萬次。
「我愛你。」
「乖侄子,這不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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