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渡看了看, 說:「你不是說這地方沒問題,我姐開了道,就不會出事嗎……」
他的質問話音未落,一陣狂風裹挾著寒意, 湧入土地廟。
那種壓迫人喉管的窒息,幾乎讓他無法呼吸。
李銘書伸手一推,迎渡讓開了位置,背貼牆的靠著,呼吸才算順暢一些,仿佛有什麼東西進來了。
這陣風很怪,像是帶有實質的神魂,擠占了土地廟不大的空間。
迎渡還沒說話,就聽李銘書嘆息:「司淨找他去了,你攔不住很正常。」
這話不像跟迎渡說的,可迎渡什麼也看不見。
「他找什麼人?」
迎渡氣死李銘書說話不講清楚的習慣。
「你又在跟誰說話?」
「走。」李銘書一抓,將他往土地廟敞開的地板下鑽。
黑黢黢的地下,挖出了窄窄的土坑,根本不可能容得旁人躲藏。
李銘書帶著沈道長在這兒布陣燃香,迎渡只負責守祠堂,《箱子》也沒安排他拍土地廟的戲,所以這還是他第一次知道供台背後挖出了這麼大一塊暗室。
他也算是見多識廣,在清泉觀掃過沉積多年廢坑爛屋的純正道士。
這時候都忍不住捂住口鼻,嫌惡土地廟的地下暗室濁氣太重,香燭紙錢的煙火氣,都沒法蓋過。
李銘書卻像聞不到這溢滿室內的污濁之氣,彎腰去挖地底的泥濘。
「你到底在做什麼?」迎渡看不明白。
李銘書也不並回答。
迎渡見他挖得焦急,只能蹲過去,撿了一片爛瓦,跟他一起挖了起來。
在手上爛瓦觸及泥地里硬物的片刻,迎渡聽到了頭頂傳來尖細的嘲笑。
「……他就是個傻子,非要去找那個東西。」
「誰?!」
迎渡警覺去看,卻什麼都看不見。
唯有土地廟暗室坑坑窪窪的泥地,貼滿黃符、香燭氤氳,更是沿著邊角,釘死了一層一層的紅線,連接陰陽,貫通生死。
再回頭,李銘書已經取出了泥地里的一個箱子,打開來,裡面放著一捲髮黃髮黑的竹簡。
這樣的竹簡,迎渡只在博物館裡見過,哪怕故事背景放在戰國、秦朝的古代電影,也極少見到如此破爛的書簡。
李銘書推開竹簡,上面的痕跡斑駁,辨不清哪些是污漬,哪些是字跡。
反正迎渡一個字都看不懂。
「他們神魂一體,無論是不是他的本意,都離不開的。」
李銘書也不知道在跟誰說,伸手拔出一旁紅燭,稍稍一傾,滴了滾燙的紅蠟,一點一點仿佛圈字似的,染紅竹簡。
暗室的聲音清晰了些,更加尖銳,是一道傲慢的女音。
「當初你就不該去求那個東西,更不該給他取了這個名字,領出山來!」
李銘書只是溫和勸慰:「都二十四年了,你怎麼還在說這樣的話。他是我們的外孫,更是燦芝和周衛的孩子,無論叫什麼名字,從哪裡來,都是我們的家人啊。」
「哼。」
這聲輕哼果斷短暫,迎渡驟然頓悟。
他們一路祭祀揚起的風,聽到的笑,感受到的異狀,都是這個和李銘書對話的女鬼!
是李銘書口口聲聲的妻子,是李司淨的外婆。
這樣的女人,根本不是什麼溫和、慈祥的長輩,不過是掛了一個家人名號的怪物。
迎渡掐起指訣,要散盡一室污濁。
「李銘書,你怎麼能把這種山鬼當老婆!」
李銘書神色一變,伸出手似乎想要阻止他的無禮,已經來不及了。
無形的風,肆掠猛烈,迎渡摔了個透徹,撞在牆邊難以動彈。
李銘書只能在一旁勸:「他只是個孩子,無心之言罷了,何必跟他計較。」
迎渡覺得呼吸困難,根本沒辦法和這樣的精怪抗衡。
那不見形狀的山鬼,還不忘厲聲呵斥:
「之前的道士就管不住自己一張嘴,這個道士更是目中無人,毫無禮數,殺了算了!」
李銘書立刻抓過邊角紅線,纏繞自己的手腕,又狠狠綁住了迎渡的手指,沿著指縫牢牢捆住了迎渡手腕。
剎那間,扼住迎渡脖頸的力道鬆了勁。
女音發出憤怒刺耳的質問:
「李銘書,你就沒有一刻想活的嗎?」
「那是我的外孫,也是你的外孫……」
李銘書手上動作不斷,線纏竹簡尾部,又撕下牆上黃符紙,咬破了手指,滴血為墨,落了字。
「我更希望他能活。」
迎渡霎時覺得氣息竄涌,全順著綁緊的紅線衝撞他的神經血脈。
「你要幹什麼!」
李銘書的笑容近在咫尺,那張屬於獨孤深的臉龐,露出了平和溫柔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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