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冷清的風,吹得水面波光粼粼,卻因為不斷注水的山泉,引得這一汪潭水,悄寂深邃。
「今天阿深的狀態不錯啊。」
迎渡一天天看他,總能發現獨孤深的進步。
「他來了現場,等這麼久,抱著箱子都沒離過手。」
「但是這場戲不好演。」
紀憐珊裹著厚實的羽絨服,凍得雙手揣進熱水袋裡。
「大冬天的,還要下水,攝像機還要懟著臉拍,阿深可得吃點兒苦了。」
姐弟倆都是圈內摸爬滾打,出了名的敬業演員。
替身、刪戲這種捷徑,磨不出真正能上大熒幕的戲,都知道親自在大冬天下水拍戲,多麼令人煎熬。
可是,他們能夠看出獨孤深狀態極好。
一雙眼睛亮亮的,笑著等化妝師幫他做好狼狽的逃亡妝造。
就算臉頰添上傷痕、頭髮被抓得亂蓬蓬的,也忍不住他臉色的笑意。
「不要笑。」
李司淨很喜歡獨孤深燦爛的笑容,但是林蔭在這樣的場景,是死寂一般的心。
「這條要是能一次過,我們一起笑。」
「嗯。」
獨孤深做好了造型,捧著箱子,有著林蔭的落魄和狼狽。
可他眼睛格外亮,在光線昏暗的寒潭,煥發著獨一無二的光彩。
李司淨有些擔憂他的光彩。
這一幕需要死寂的神情,不能露出一點點的生機與雀躍。
鏡頭會懟著大臉,無死角的收錄林蔭的所思所想。
沒有一句台詞,卻處處是鏡頭傳達的語言。
當獨孤深準備就緒,天已經徹底沉入漆黑,只剩幾台準備好的燈光,四面八方的打出了電影所需的光影。
李司淨覺得眼前很暗。
那是他眼裡蔓延出來的污濁泥濘,附著寒潭的陰森石台,遮擋了幢幢影子,更襯得獨孤深渾身散發著乾乾淨淨的光亮。
他在舞台上發現獨孤深那一刻起,這個迷茫得無欲無求的男孩,始終乾淨得適合做林蔭這樣的男主角。
平凡、普通,常常陷入自我懷疑和厭惡之中。
又單純得一腔熱血,願意為毫不相干的事物,付出自己微不足道的生命。
李司淨坐在監視器前,寒冷的山風吹得獨孤深整個人消瘦得像會被颳走。
幸好,他站在岸邊,堅定的捧著箱子。
他沉默的等著信號,在一聲開拍之後,他走入了冰冷刺骨的寒潭。
——阿深!
李司淨突然聽到一聲呼喊。
他戴著厚重的耳機,不該聽到這樣的聲音,卻在下一刻產生了清晰的幻覺。
披紅掛綠的戲台,昏暗發光的身影。
獨孤深眼裡的光很亮很亮,像是開拍前看向李司淨那般亮。
「因為我沒有價值,所以才能不顧一切去做有價值的事,或者去換有價值的人。」
獨孤深很少笑得開懷,這次笑得暢快。
「外公,我來換你,就是我的價值。」
——阿深!
李司淨頭痛欲裂,幾乎要在幻覺里倒過去。
他抬手撐住一旁桌板,盯著實時拍攝的監視器。
那不是劇本上的台詞,電影裡的林蔭和外公毫無交集。
但是獨孤深的外公呢?
列在履歷表上,早早已故的那個外公,是不是和獨孤深有所糾纏。
他全部的夢,在頭痛欲裂的幻覺里,沖刷著他渾身神經,他僅憑意志力才撐住沒有倒下。
忽然,一隻溫暖的手握住了他。
驅散了所有寒冷,幾乎將他攬在了懷裡。
這種人多眼雜的時刻,李司淨應該推開周社,偏偏周社用體溫鎮住了他的痛苦和幻覺,令他可以看清鏡頭前拍攝的一切。
李司淨咬牙切齒的抓住周社的衣擺,他等到獨孤深入水,畫面如他想要的一般孤寂冷清。
一個活生生的人,走入寒潭池底,也不過是幾縷波紋,幾個氣泡,再無聲息。
那一刻,岸邊蟄伏的熒綠影子,循著獨孤深的步伐,追逐潛入深潭。
像極了夢中寒潭的深幽,彌散出一條綠色星河,為李司淨指清方向。
「阿深!」
李司淨沒有喊咔,立刻摘了耳機,瘋了般推開周社,跑向寒潭。
劇組所有人都受到了驚嚇。
又聽到李司淨的招呼:「把人給我撈起來!快點!」
周圍的安全員都動了起來,臉色慌亂又茫然,根本不知道導演在發什麼瘋。
明明獨孤深在水下憋氣甚至沒有超過十秒,安全員也迅速的將安全繩往後一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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