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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身旁的灰色身影,如同無聲鬼魅一般安靜跟隨,不需要李司淨髮號施令,更不需要李司淨歇斯底里。

李司淨只用打開房間門,轉身狠狠拒絕對方入內,就會得到溫柔的勸慰。

「司淨,這件事跟我沒有關係,你至少聽我解釋。」

周社的話,沒有得到李司淨應和。

但他強硬的推開將要關上的門,在走廊人來人往的視線里,平靜擠進房間。

門一關,他的衣領不出意外的被李司淨拽住。

「跟你沒關係,所以你不去阻止?」

李司淨介意一切阻礙《箱子》拍攝的意外。

可周社這個王八蛋裝得無所不能,明明什麼都知道,怎麼連這麼一點小事都做不到!

周社神色無奈,「你讓我不要走遠。」

李司淨被他一句話堵得無法招架,仿佛小女孩走失,成了李司淨離不開他的過錯。

這樣的人待在片場,能夠阻止蔓延的黑色泥濘泛濫,更令他感到安心。

在那一刻,他忽然分不清,他讓周社不要走遠,是篤定罪犯待在他眼前才是安全,還是希望周社帶給他安全感。

李司淨的手未松,周社已經安撫一般,輕輕拍了拍他。

語氣仍是溫柔:「小孩子貪玩,走丟了很常見,我會去幫他們找的。」

李司淨下意識追問:「你知道她在哪兒?」

周社回答得理所當然,「在山裡。」

巍峨綿延的敬神山,成為天網監控之下的死角,找不到小女孩需要劇組停拍來保證她的安全,足夠說明她的所在。

周社抬手摸了摸他的額發,將冷汗浸濕的鬢髮輕輕擦乾。

「你需要休息,今晚早點睡。」

李司淨不想睡。

即使周社離開後的酒店房間,空曠冷清,很值得蒙頭大睡,他也絲毫沒有睡覺的意願。

他曾在夢裡見到過痛哭的陳菲婭,夢裡縈繞的悲傷、絕望,無需細想就會猛然湧上心頭。

也許富有英雄主義情懷的人,願意再一次在夢中向別人伸手,渴望藉助夢境去拯救一個陌生孩子。

但李司淨清楚意識到:他不是那樣的人。

寄託著別人的期望和命運,等待他出手去救的夢,只會讓他格外痛苦。

可是,他依然會反覆去思考外公瀕死的夢境——

外公救下的小女孩,最後去了哪裡?

劇組停拍,酒店變得喧鬧又擁擠。

本就是偏僻小鎮如民宿、招待所般簡陋的水泥房子,稍稍靜下來,就能聽到左鄰右舍的響動。

李司淨吃完晚飯,腦海全是接下來的拍攝安排。

晴天、陰天、雨天。

每一天塞進《箱子》里,就是龐大繁雜的場景序列,他躺在酒店床上翻來覆去思考,從白晝睜眼到黃昏。

直到賢良鎮的景色漸漸入夜,山里那輪月亮,渾圓的爬上山脊。

李司淨忽然想看看月亮。

他走出房間,循著昏暗的樓梯,往酒店樓頂走。

這些鄉野小鎮的酒店,不過是一些老舊自建樓改造的住宿場地。

沒有富麗堂皇的茶座、露台,只會在頂樓空出一片場地,大喇喇的晾曬床單與衣物,再象徵性的擺放幾張座椅。

李司淨拖著椅子,坐在頂樓邊緣。

他坐在那裡,什麼都在想,又好像什麼都沒想。

忽然,他聽到了腳步聲,心頭跳出一絲欣然雀躍,期待著周社告訴他:小女孩找到了,《箱子》能夠繼續拍攝。

轉頭卻只見一道清瘦的身影。

「阿深?」

這樣淒涼空曠的夜晚,獨孤深睡不著,理由大約跟李司淨差不多。

「不知道走丟的小女孩怎麼樣了……」

「警察一定會找到她的。」

李司淨的回答篤定,就算警察找不到,周社這個王八蛋也必須找到。

「能夠快點找到她就好了,今天我們在老樓的戲還沒拍完。」

他的話語遺憾,說出了李司淨的心聲。

在鮮活生命的生死之間,這樣的話,泛出了專注於自身的冷漠。

似乎他並不會為了一個僅僅見過一面的小女孩,過度揪心。

也許,是因為他經歷了太多更為揪心的命運,將他的靈魂磨損得麻木不仁。

他們很像。

李司淨想,可能因為他們太像,周社才敢篤定的說,獨孤深就是最適合的林蔭。

他嘆息一聲,終於良心發現似的,關心問道:「你來了李家村,有沒有覺得不舒服?之前不是困得摔倒了嗎?」

「我沒事,只是會做一些噩夢。」

獨孤深聲音低沉,「李導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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