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疑慮,伴隨著萬年的嘰嘰喳喳。
「周叔,你要上廁所嗎?」
他順著車道,駛入服務區,「剛好我也想去廁所嘿嘿。」
然而,萬年下了車,往服務區廁所走去。
周社下了車,卻上了後排。
「幹什麼?」
李司淨下意識縮到了另一邊,遠遠跟他隔著一個人的距離。
周社也不管李司淨歡不歡迎他,關上了門。
「你一直在玩手機,我怕你會暈車。」
「不會。」
李司淨不想跟他說話,特別是唯一能夠聊上幾句的宋曦,再三的站在周社這邊。
可惜,周社不走。
等萬年回來了,車輛繼續行駛,周社也沒有善解人意的離開。
李司淨痛苦的收起手機,絕對不想在周社旁邊跟宋曦聊天。
萬年抱怨道:「感覺越往李家村,天氣越冷了。」
「那邊全是山。」周社並不覺得意外,「等過了隧道,天氣會更冷。」
「有隧道啊?」
萬年的疑問,伴隨著車載導航的緩緩播報導:「前方將進入敬神山隧道,全長17公里,限速40,預計車程25分鐘,請注意開燈。」
「這麼長的隧道?」
萬年詫異出聲,放慢了行車速度。
周社笑道:「畢竟是山里。」
山道、橋樑、隧道,將是接下來所有的風景。
李司淨閉上眼睛,無論往來多少次,很不習慣這樣的隧道。
聲音漸漸消失,仿佛淹沒在轟隆的狹窄甬道里,總會令他產生「如果出車禍將會慘烈無比」的幻想。
李司淨眼前漆黑,沒了滿眼蒼翠,難受得忍不住皺了眉。
狹窄行車道,貨車轎車浩浩蕩蕩,再見不到崇山峻岭,只能見到隧道的弧形巨口,仿佛一隻怪物張口吞沒了光線,只剩下一盞一盞小燈,微弱的指明方向。
周圍迷霧重重,整個空氣都變得冰冷。
李司淨坐在後排,視野里逐漸濃重的黑色,也不知道是幻覺里的爛泥,還是遮擋了光線的陰影,只覺指尖小腿都蔓延出揮散不去的涼意。
逐漸攀升。
好冷。
周社忽然出聲:「萬年,暖氣調高點。」
「哦哦。」萬年立刻響應。
好冷。
李司淨皺著眉,他雙手環抱胸前,後排暖氣熱風吹拂,只剩下轟轟隆隆迴蕩得耳膜鼓鳴的吵雜噪聲。
「修隧道的人,太了不起了……」
「這種地方經常會出意外,你開車小心一點。」
萬年和周社聊天的聲音,在他耳畔漸漸融入震耳響動。
李司淨飛走的思緒,抓不住落腳的地方。
可他的眼前,從一閃一閃的燈盞掠過眼帘,漸漸變為了泥濘的山路。
是李家村通往敬神山的路。
他忽然意識到:
哦,我在做夢。
如此清晰的意識,伴隨著夢境裡的呵斥。
「你以為把她藏起來就沒事了?」
「說!她到底在哪兒!」
李司淨在這樣的謾罵里,感受到背脊臉頰狠狠的抽痛。
似乎有人在對他嚴刑拷打。
他渾身的痛苦,掙扎在真實的夢境裡,悲傷的察覺到挨打的不是自己。
是外公。
關於外公的夢,並非總是溫馨。
也有像這樣陰寒徹骨的折磨。
他滿眼青苔雜草,夾雜著石子枯枝的樹林。
額頭汩汩如雨水般流淌的血,染濕了他的眼帘。
李司淨眩暈得沒有力氣,黏稠的血凝固著睫毛眼眶,令他沒有辦法睜開眼睛。
他,或者說他的外公李銘書,卻執著的盯著樹林深處,看向一望無際的雜草叢生。
他在等。
等得被人打到血流如注,只能讓它去流,傷口痛到無法動彈,也只好讓它去痛。
人痛到了極致根本沒有辦法發出聲音,深入骨髓的痛苦已經在瘋狂的喘息里,努力的汲取氧氣,混雜著血腥味道,拼命的去活。
他快死了,他想。
大概是被打得奄奄一息,隨便丟進了什麼野林子裡,等待自生自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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