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他一直以來飽經困擾的幻覺,站著做了一場不被旁人知曉的夢。
唯獨那句話不斷迴蕩腦海,取代了耳畔長久不消的蜂鳴——
「他是披著人皮的惡鬼。」
《箱子》今天的試拍圓滿結束。
保持著這樣的水平,陳萊森的男主演地位勉強保住了,紀憐珊的女主演也能定下。
可李司淨所有想法都被那句話占滿,迴蕩腦海,撞擊胸腔,只剩記憶不斷沉重的震耳欲聾。
他急切的翻看劇本,上面滿是熟悉得能夠倒背如流的台詞、動作、場景燈光標記。
但是不一樣。
完全不一樣。
無論李司淨循著記憶怎麼去翻,都找不到劇本里和那句話一模一樣的痕跡。
只有排在後期的一段白紙黑字的對手戲。
林蔭:他還算是人嗎?
小玉:不然呢?
林蔭:像這樣的傢伙跟惡鬼有什麼區別,又怎麼能算是人!
每一句都是他定下,和腦海里迴蕩的句子截然不同。
李司淨卻揮散不掉熟悉感。
他後背汗濕,能夠清晰回憶起周社的眼神,他焦急喊的小叔。
最終只能拿出手機,撥給萬年。
「李哥,結束了嗎?」
一聽就知道敬業的萬年,帶著周社在隔壁劇組參觀,絕不影響自家《箱子》的拍攝。
李司淨很多話想問,「趕緊回來,開車送我回家。」
「啊?」萬年愣了,「可是周叔他……」
「別管他!」李司淨脾氣焦躁,已經沒有辦法保持表面的冷靜,「現在回來,馬上!」
萬年幾乎是一路小跑回來,開了車門,在臉色鐵青的李司淨怒視下,誠惶誠恐的上車。
還不忘匯報情況。
「周叔被隔壁劇組邀請過去試鏡了,說他這麼帥就該當演員玩玩。」
「你打電話的時候,他正在跟女演員閒聊呢,我都沒來得及說一聲。」
「不過李哥你放心,我跟隔壁的老孫交代了,等周叔玩高興,想回家了,讓他幫周叔打車。我和老孫是鐵子,絕對不會把周叔弄丟的。」
李司淨一言不發,也不說好,也不說不好。
他沒由來的心底發寒發慌,腦海不斷回顧著自己的幻覺,就像回顧拍下的片段。
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伴隨著車外閃過的熟悉街景。
卻實在是想不起來……
外公的日記里,那一句的原話是怎麼寫的?
車子終於到達目的地,李司淨快步上樓回家,急著去看外公留下來的手稿。
《箱子》的劇本脫胎於外公親筆寫在筆記本上的日記。
一本一本日記一直放在家裡,他甚至整理成冊又做了防腐防潮,仔仔細細收納到了防火防震的大箱子裡。
「今天這麼早啊?」
他爸從書房探出頭,還戴著藍牙耳機。
「你小叔呢?」
李司淨沒回,直接走進書房,挪開書桌的椅子,將裝有外公日記的木箱拖了出來。
哐哐噹噹,焦急萬分。
他爸見狀,趕緊伸手把電腦關了,「你忙你忙,我正好做飯去了。」
還貼心細緻的幫他關上了書房門。
厚重的木箱打開,裡面一摞一摞都是外公寫盡的老舊筆記本。
李司淨憑藉記憶,隨手拿出了裡面一冊,翻開筆記本硬殼,就能見到外公久違的鋒利筆跡——
予你斬除無人可解的夢魘。
這是外公留下的寄語,李司淨每次打開,焦躁的心情都會平靜。
仿佛這句話蘊藏著無窮的力量,十年如一日,壓制著他的病症。
連視野里的黑影,都會因此退避三舍似的,還他清淨。
李司淨席地而坐,慢慢翻著筆記本泛黃紙頁,在外公筆鋒恣意的筆跡里,平靜的回顧著曾經悲傷憤怒的過去。
外公看到了一切真相,洞察背後的悲慘,巋然嘆息:「他是披著人皮的惡鬼。」
隻字不差。
李司淨心頭一跳,腦海里對這句話迴蕩的熟悉感,終於找到了答案。
原來不是劇本的句子,原來是外公寫的句子。
李司淨失笑得回憶自己無端的慌亂,只覺得太荒謬了。
人的記憶果然不可全信,他怎麼會產生「周社在說陳萊森是鬼」的錯覺。
明明小叔都沒看過劇本,也根本沒有看過外公的日記……
李司淨抓了抓頭髮,嘲笑自己的病症果然嚴重。
他準備翻到下一頁,視線所及之處,竟見到了一行批註:
「原來在這兒。」
那一刻,他耳畔甚至清晰迴蕩周社略帶笑意的輕蔑,找到目標的瞭然。
李司淨盯著那一句批註,大腦都像凝固了,揮之不去的陰寒,驟然瀰漫,心臟有力敲打著胸腔,迴蕩著將要破出他的胸口,跌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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