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詫異抬頭,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老父親出聲:
「周社你收拾什麼?你是客人,我來收我來收。」
周社不僅拿過李司淨的碗,跟自己用過的碗疊在一起,還順手端走桌上的菜盤,逕自去了廚房。
「這段時間要住在你們家裡,你不讓我幫幫忙,我實在是過意不去。」
過於知情識趣。
住我家?
掛掉電話,李司淨坐在飯廳,死盯著廚房玻璃門。
親眼看著夢裡殺人如麻的那個人,和他家庭煮夫的爸,一邊洗碗一邊聊天。
他爸感慨:「最近經濟形勢不好啊,到處都在失業,工作不好找哦。」
那個人還回:「是啊,都說三十五歲中年危機,一個不警覺,我這年齡也快中年危機了。」
真的是瘋了。
李司淨一時之間,甚至覺得自己是病入膏肓,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覺,真實的他還躺在床上做夢。
要不然怎麼會發生這麼離譜的事情。
李司淨伸手想掐醒自己。
他的手指剛觸及耳廓,還沒對自己下手,老父親穿著圍裙,推開了廚房玻璃門,眼睛期待。
「兒子,你給小叔找個工作。要是劇組裡有空缺,你就給他安上。」
這要求太過世俗,導致李司淨皺著眉,上下打量了那個人。
「……你會做什麼?」
「什麼都會點。」
周社真的親手洗完了碗,體貼賢惠的拿過毛巾擦乾手掌的水漬,慢條斯理卷下衣袖。
「搬運、銷售、文員,我都做過。」
全能打雜啊。
李司淨沉了臉,總覺得是假的。
但他極有精神病人的自覺,不會胡亂發瘋引得他老爸恐慌。
「行。」
李司淨卻沒有拒絕,伸出手,「身份證。」
想不到,這傢伙真有身份證,隨手一拿就遞了出來。
姓名:周社,性別:男,民族:漢。
出生年月稍稍一算,三十四歲過半了。
跟他在廚房裡,跟老爸說的什麼三十五歲中年危機,真實得就像確確實實是一個人,在為失業煩惱。
但是他這張臉,說是二十七八,也不會算大。
英俊的男人總會顯得年輕,李司淨卻怎麼看他都不會順眼。
甚至懷疑手上的是假證。
但是,身份證最後一行住址……
寫著李家村。
那是外公彌留之際,迴光返照一般非要出院,千里迢迢回去的村子。
外公的墓,依舊在那裡。
第5章
李司淨童年對李家村的印象不多。
他從小在城裡長大,自從六歲的時候給外婆上墳大病了一場,就再也沒有回去過。
直到外公去世,李司淨才算是跟李家村有了走動。
清明、春節去給外公的墳前燒紙燃香,跟一群留守村落的老人聊天,逛一逛外公生前常去的資料館,再改改《箱子》的劇本。
那個村子很靜。
靜得不會有年輕人存在一般,稍微有點兒人生追求的人,都會離開那種偏僻落後的地方。
唯有外公選擇留在那裡。
留在那個本該憎恨、厭惡、耽誤了他半生,最好能夠徹底從剩餘生命里徹底抹去的李家村。
就連墳墓也不肯遠離一步。
李司淨不理解。
就像他不理解一個和他爸是親戚的堂弟,姓周名社,不應該和李家村有任何關係的男人,卻堂而皇之的在身份證上留下地址:李家村。
他抬眼去看周社。
只見這位小叔溫柔謙遜,笑容柔和。
還跟老父親特別熟一樣,出聲喊著:「哥,淨淨真的是出息了。當大導演啦?我都不敢信。」
他爸道:「別說你啊,連我都覺得他還是以前那個拿著相機到處拍的小孩子,不是說當導演得先熬個十年嗎?哪裡想到他這麼快就成導演了。」
父輩叔輩老氣橫秋,李司淨一語不發,反手收起了周社的身份證。
像是默認了會幫他安排工作一樣,惹得他爸格外高興。
兩個久別重逢的堂兄弟,熱情寒暄,回憶童年,有模有樣的,甚至真的可以勾起他爸的記憶,欣喜暢快的去聊十年前、二十年前的舊事。
李司淨在這樣溫馨平實的氣氛里,又想起了宋醫生的觀點——
沒有什麼利刃,也沒有什麼夢魘。
只不過是他在高燒不退的病症中,把親切俊朗的無辜小叔,幻想成了殘酷陰森的壞人。
是他病了。
李司淨時刻處於警覺與懷疑中,精神緊張的聆聽父親的溫聲笑語、周社的侃侃回應,不斷去翻手機上未讀的紅點,把宋醫生的對話框切出來無。
他想跟專業人士聊幾句,卻始終沒有發送任何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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