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朝代並不太平,先是兵荒馬亂,又是天災人禍,家族裡與大俠熟悉的人早已死去,還活著的人,對大俠的記憶已經非常模糊了。
沒人能找到大俠的名字,各門派心思浮動,再也維持不住公平競爭的友好表象。一件很小的事引發了衝突,成為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既然立碑的事不可能完成,沒有人能在道義上完美地獲得功法秘籍,那就沒必要再裝下去了。按江湖的規矩來,誰的拳頭大,功法就歸誰。
至於大俠的遺願,徒弟的想法……根本就不重要。一個孤女而已,還能翻得過天去?給口飯吃,把她養到嫁人就算是仁慈了。
他們在打打殺殺,而被所有人遺忘的徒弟,悄悄地點燃了引線。
——她這一路上都在收集製作火藥的材料。下一秒,殺紅眼的江湖人士和被他們選做戰鬥地點,肆意破壞的宗祠,共同被炸上了天。
此時回憶倒敘,神秘的大俠終於在徒弟面前揭下了面紗。
她是女子。一個沒有名字,不會出現在族譜上的女子。江湖人士出於貪慾而奔赴的,註定是一場沒有答案的亡命之旅。
評委們所理解的敘詭,就是各門派始終按照男性的身份去尋找大俠的名字,因為他們全都是男性。即使徒弟是女孩,他們也從沒考慮過大俠是女子的可能性。
女人怎麼會武功高強呢?季書妍扮演的徒弟,在他們看來身份更像是「大俠的侍女」,只是被安個弟子的名號,畢竟她根本就不會武功。
說到這裡,凌穗歲還給其他評委解釋,為什麼大俠是女子,別人就很難知道她的名字。
這裡面要分兩種情況,一種是沒取,一種是沒人記得。
前者的情況很好理解,武俠的時代背景是古代,很多女人用不到名字。她們在家時是x姑娘,x丫頭,出嫁後是x家婦,x氏,有了孩子之後,就是xxx的娘。
至於後者,凌穗歲就拿自己演過的角色舉例子。平陽昭公主就是一個名字沒有流傳下來的將軍,而且在很多版史書中,她的戰功被挪到其他人身上,她本人的存在被直接抹去了。
凌穗歲接著說:「我認為導演沒有真的在敘詭,只是在這種武俠環境,在江湖門派出場的俠客基本都是男性的情況下,觀眾先入為主,認為大俠的第一性就是男性。如果沒有特別強調是女俠,那大俠聽起來就是一個男人。」
她提到了「社會第一性」的相關話題,幾位評委若有所思。
凌穗歲認為侯元楓沒有敘詭的理由也很簡單,因為侯導並沒有暗示大俠是男人。在《大俠的遺產》里,眾人對大俠的回憶中,其實並不帶有任何性別色彩。
他們說大俠的武功,說大俠的性格,說大俠的為人處世……侯元楓從來沒有主動模糊過大俠的性別,從未往任何男性特點上引導,她對大俠的描繪充滿江湖氣息,也非常中立。
只是,如果在一段線條上的兩方所占的長度並不相同,選擇中立就意味著站在了更長的這一邊。
凌穗歲還給評委們解釋,在漢語裡,代表女人的「她」和代表男人的「他」是同一種發音,這種第三人稱代詞提高了各門派找人的難度。
除此之外,漢語裡只有「師父」,「師娘/師母」通常都是指師父的配偶。這種父權體系下的用詞並非導演有意敘詭,而是文化背景下的古往今來。
這是凌穗歲認為《大俠的遺產》最精彩的地方,電影的情節略顯單薄,但觀眾的潛意識補上了關鍵的一環。誰能說,這不是一次優秀的創新?
另一位評委說:「我也贊成這部電影可以獲得評審團大獎,它確實存在你們說的一些技術上的缺點,畢竟導演還很年輕。如果沒有這些,我會推薦它拿金棕櫚。」
「這個徒弟的設定,給我一種在玩海龜湯的感覺。如果多問她一些信息,也許能得出答案,可惜他們沒有這樣的耐心。」
畢竟,給大俠立碑只是江湖人士們給自己攢名聲,維持人設形象的方式,誰又真的關心這件事本身呢?
凌穗歲托腮:「她不會說話,也不會寫字,其實也有在表達女性的聲音往往不被人聽到,接受教育的機會也更渺茫吧。」
關於這一點,倒是不用凌穗歲特意解釋歷史背景,往前數個幾百年,也沒有哪個國家的女人處境良好。
有評委思索過後說:「這算不算是性感檯燈的反殺?如果這部電影真的存在敘詭,那落點應該在徒弟身上。她看似乖巧沒主見,全程只是工具人,卻在結尾時來了個驚天大逆轉。」
在座各位都是影視行業專業人士,不需要再去科普性感檯燈的定義了。簡單來說,如果一個女角色的存在可以被一個性感的檯燈替換,而且對故事情節沒有影響,那關於她的塑造就有很大問題。
「我喜歡這個角度。」凌穗歲說,「如果沒有這一分鐘的反殺時刻,滿分一百分,這部電影最多五十分。」
只是,站在她的視角,她會認為侯元楓對於徒弟的塑造還是有點單薄了。這也是凌穗歲為什麼只考慮評審團大獎,沒有為它爭取金棕櫚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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