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這件事,小唐明顯變得沉默。這些日子她沒提,同事也不敢提,她假裝沒事,但心裡真的很在意。
為什麼啊——《浪潮之下》包攬了那麼多年度盛典的獎項提名,怎麼就把她給漏掉了?
就算是同一個劇組不能提太多獎項,那為什麼是擠掉她呢?因為她最年輕,表面資歷最淺,在圈內幾乎沒什麼人脈和朋友,以前還得罪過某個知名大編劇嗎?
就算浪潮的評獎期還沒過去,之後的主流獎項她還有機會,但小唐還是很失望。童曉曼悄悄和凌穗歲說,她認為年度盛典的事情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凌穗歲卻持有不同觀點,她認為這件事更像催化劑,刺激著小唐發瘋般想寫出一部「舉世矚目」的作品,打臉所有看不起她的人。當幻想和現實產生落差,她的十幾版大綱才全部進了回收站。
或許有人會覺得小唐太注重名利,凌穗歲卻很能理解她。換做任何人,之前辛辛苦苦幹了這麼多年,功勞卻全都被別人搶走,好不容易有了正式署名的作品,卻在作品評獎期的第一個獎項中被落下,心態也會崩潰的。
被戳中心事的小唐猛地落淚,此時她很慶幸凌穗歲是約她在酒店房間吃晚飯,這一幕沒有第三個人能看見,否則也太丟臉了。
她也適時想到了,難道凌穗歲是早有預料?
不然很難解釋,為什麼原本放在書桌上的抽紙,會被凌穗歲提前拿到餐桌上來。
凌穗歲什麼都沒說,但小唐讀懂了她的眼神。她的意思應該是,讓她想哭就哭,哭出來就好了。
既然如此,她就不客氣了。
小唐邊擦眼淚邊說:「我沒事,我好得很,不就是看我年齡最小嗎……等再過個十來年,等我混成老前輩、德高望重的藝術家,看我不……」
她含含糊糊說了半天,終究還是沒放出什麼狠話。
凌穗歲說:「你連得勢後要怎麼囂張都不知道,我覺得一部分是出於善良,另一方面實在是缺乏這方面的想像和經驗。如果要寫權謀劇本,你應該打上這個補丁。」
小唐抽噎著問:「你是說反派?」
「我是說主角。」凌穗歲誠懇地說,「權謀,權謀,或許你的重點在謀,但我認為重點應該在權。任何需要精心謀劃的地方,都是在彌補權力上的不足。這裡的權力,是力量的那個力,而非利益的利。」
凡是完成九年義務教育的人,都知道這二者的差別。小唐停止了哭泣,認真思考凌穗歲所說的話。
她忽然發現,凌穗歲說的這句話簡直不要太有道理,而且還帶有一種野蠻的、原始的、霸道的美感。
沒錯,權力就是這樣的東西。它不是高堂之上的神機妙算,而是一架強勢碾壓的推土機,它的運用原則無比簡單——當它在我手上,而且能帶來的威懾力足夠大時,所有人都要為我讓步。
小唐心中那些光鮮亮麗的博弈泡沫碎掉了,但關於對權力鬥爭本質的思考,卻愈加清晰了。
她想到了很多,比如權力的來源,權力的執行機關……當她陷入到無窮無盡的思考時,凌穗歲在她面前打了個響指。
「提醒你一下。」她說,「注意廣電的過審範圍。」
哦哦,這倒是個非常大的問題。小唐趕緊收回思緒,把一些不能觸及到的東西拋之腦後。
網際網路上總有人說,廣電的審核標準非常彈性,只要你有門路,就可以拍一些沒有明文規定禁止,而同行都不敢碰的題材。
這種事聽起來好像可行,但在實際操作中,誰能保證這個「門路」肯定生效,且經得住同行的舉報?要是真的過不了審,前期投資的巨大損失,修改、重拍的成本由誰來承擔呢?
裴導的資歷夠深,人脈夠硬吧,他照樣有兩部電影存貨怎麼都放不出來。凌穗歲屬於影響力非常大的藝人,還有那麼多黑粉天天盯著,廣電對她參演作品的審核要求只會更嚴格。
小唐抓了抓頭髮,有些苦惱地說:「我本來都不打算寫這個了……但你這麼說了之後,感覺我心中的火種又被你點燃了。」
而且,在哭出來之後,她對於自己沒有被提名這件事,好像也沒那麼耿耿於懷了。
不就是掉提嗎?凌穗歲在正式獲得金鷹視後前,還在主流獎項陪跑了三次。她在《桃花灼灼》中的表現其實非常好,卻因為古偶題材的原因,很多觀眾都下意識忽略了她的發揮,奧奇也認為桃花的成功只要依靠營銷就能複製。
這件事雖然不算直接打她的臉,但也明晃晃地表現出對她的輕視。
當小唐提到這點時,凌穗歲攤手:「因為奧奇掌握著終端渠道,我不可能和他們翻臉,只能和它們的競爭對手合作,並時時刻刻吊著他們,以這種迂迴的方式表達我的不滿。而且,如果他們能給我提供的利益足夠多,我還是會考慮再次合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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