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舞？」她很詫異地重複一遍，「但我不會跳誒。」

裴導，這在武術訓練時也沒教過啊！

裴學海一臉淡定：「要的就是你不會跳，因為無憂也不會。」

劍舞歷史悠久，在漢唐時最為流行。《大俠無憂》拍的是架空王朝，裴學海也有關於劍舞的二創設定。

在這部電影的世界觀里，劍舞在王朝初建時的風格充滿戰鬥性，形似武術，後來慢慢往緩慢、典雅的方向發展，雖然姿態更為優美，但也失去了實用性。

在士大夫眼中，優美的劍舞是盛世王朝的象徵，落在電影的劇情設計上，就是對朝堂崇文抑武、軍備鬆弛的暗喻和諷刺了。

裴學海：「無憂沒有應下任何一方的拉攏，三皇子的手下就提議讓她獻舞。這是想給她一個下馬威，也是對她的試探，他們想知道她是真蠢還是裝的，以及她能忍耐的底線在哪裡。」

「等會有老師會教你動作。你不能跳得好，因為無憂從沒學過，她是模仿著別人跳。他們會拿你的動作取笑，你不耐煩了，直接把劍舞變成舞劍。」

「對了，這場戲要加個特技——無憂把劍甩高，劍尖從空中而下，朝三皇子的方位落下。你側身手持劍鞘接劍，劍要精確插進劍鞘內[1]。」

在裴導的設想中，這是一個很有氣勢的定點動作。無憂手中的劍鞘離三皇子有多近呢？就在他鼻尖前五厘米。

以無憂的表面人設來說，她可以說自己是在捉弄三皇子，但那一刻，她確實動了殺心。

——後面的內容來自凌穗歲的構想，裴學海見她已經開始思考，就悄無聲息地退到一旁。

他很樂意給演員指導，但凌穗歲的個人能力太強了，過多的干預反而會影響她的完整發揮。經過三個月的拍攝，裴導已經和凌穗歲建立起了默契和信任，他們都能理解對方想怎麼拍。

凌穗歲還和劍舞老師調侃，裴導這會才來通知她，難道也是「無憂被趕鴨子上架」的一部分？這種臨時被叫到的驚訝，突然加班的不爽，還真是屬於本色出演了。

別看裴導的要求只有幾句話，但實際拍攝時非常難。無憂的動作會被他們取笑，但觀眾不能覺得好笑，如果她演成喜劇，這齣戲就算是徹底失敗了。

凌穗歲在心裡分析，無憂常年練劍，她的身體肯定很靈活，模仿「形」難不倒她，那缺的就是神和韻。

裴導對凌穗歲的信任程度非常高，只給她留了半天的練習時間。在實際拍攝中，凌穗歲也沒讓裴學海失望。

她把劍舞的動作記得很牢，呈現出來的效果卻和專業舞者大相逕庭。她跟不上節拍，有時快有時慢，別人的舞姿像仙鶴，她像猩猩。

光看動作，這樣的表演讓人很想笑。但如果配上她隨時準備翻臉的表情，恐怕就讓人心中一涼，不是那麼容易笑得出來了。

而且，她的表情變化並不明顯。近景和全身鏡頭能拍到凌穗歲不耐煩的眼神，皮笑肉不笑的嘴角，以宴會嘉賓座位和台中間的距離，觀察不到也很合理。

「真挺滲人的。」這段舞拍完後，裴學海和助理說，「我都懷疑她收工後要揍我。」

劍舞是凌穗歲現學的，舞劍就是她的舒適區了。這段戲的動作難度比前面高，拍攝速度卻比前面快得多。

到了最後一個動作，攝像機架在扮演三皇子的演員身後，將他的耳朵也拍進畫面，用鏡頭語言表達這是三皇子的視角。

影片呈現出的效果很驚險，實際拍攝時肯定用的道具劍。男演員沒啥壓力，導演喊了開始後，他端著皇子的架子，微昂著頭。

此時，他還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道具劍被插入劍鞘中，凌穗歲冷眼盯著他看。她的目光中帶著審視、厭惡，以及想要將他除之而後快的強烈恨意。

在這一瞬間，男演員仿佛被定住了。他的汗毛豎起，後背發涼，頸間明明沒有東西，卻莫名感到一股冰涼，身體各個部位都在隱隱作痛，仿佛被萬劍穿過。

他全身上下每個細胞都在發出危險警報，他的大腦在傳達「快點逃跑」的指令，身體卻被釘在原地，雙腿止不住地發抖。

他這時才明白——原來在很多影視劇里，角色遇到危險後不趕緊逃跑，反而呆呆地站在原地的行為並不是編劇降智，而是寫實表現。

人在驚嚇過度時，大腦真的會失去身體控制權。

如果不是導演喊了停，如果周圍沒架著這麼多機器，如果凌穗歲沒有恢復溫柔善良的模樣……男演員都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像瘋了一樣逃離現場。

他自認心理承受能力算比較高的了，但她剛才的眼神是真嚇人啊！他此時還在瘋狂思考，凌穗歲應該是演的吧？他倆之間戲外相處很友好，絕對沒有矛盾吧？她不可能是真心實意想殺了他吧？

凌穗歲：……

她努力笑得更溫柔一些：「孫老師，您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