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已經演過一次了,對劇本和角色的態度不可避免地會受到前一位演員的影響……我是指,我潛意識裡會傾向代入他塑造的黎天,但我會努力克服,做好銜接。」
「也特別感謝你願意過來補拍,真的幫了我大忙。」
凌穗歲真誠向他道謝:「我之前一直說有需要別客氣,但這些年好像也沒機會用上。所以,最近有什麼我能為你做的事嗎?」
應年想了想,還真沒有。她能給的他不缺,他最想要的不能開口。
「不用了。」他說,「其實你給我推薦的書,我覺得特別好。我之前不覺得經濟學和自己有什麼關係,但出去走了一趟,好像很明白什麼叫『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了。」
應年分享了他出去遊學的經歷。他去到某個很偏僻的縣城,當地幾乎沒什麼旅遊業可言,他打了輛車去賓館,司機繞遠路特別離譜,在他提出抗議後,對方還態度囂張地威脅說「有種你就直接下車」。
那裡可不是城市,司機帶他走的還是鄉道,外地人下車後連路往哪邊走都不知道,應年也只好忍了這口氣。誰知幾天後,他去當地的某個小學當親子活動志願者,他和那位司機又見面了。
應年最開始沒認出他,是對方大驚失色,他才想起這回事。司機悄悄把他拉到角落,說要賠給他車費,央求他千萬不要把這件事說出來。
其實,就算司機不求,應年也不會說的。他不想因為大人之間的事,讓小孩子在學校感到難堪,這種童年陰影也許會伴隨對方一生,那樣太殘忍了。
後來他聽老師們聊天才知道,這孩子家裡很困難,老弱病殘全占滿了,只有司機這一個壯年勞動力。
那一刻,他內心感慨萬千,情緒非常複雜。他不認為困難的環境就是司機坑錢的「免死金牌」,但以對方的家庭條件,他心裡又很難去苛責。
「……我那時候的想法就是,他會照顧臥床的老人,癱瘓的妻子,也會盡力保護自己的孩子,如果他的經濟條件稍微沒那麼困難,也許……唉。」
凌穗歲耐心傾聽,並引導提問:「我感覺,你從中得到了一些表演上的感悟。」
「是有一些。」應年撓撓頭,「如果把司機的兩面行為切開,他分別是很low的反派和很愛家人的好人,這兩面的結合其實有點顛覆我的認知,後來我仔細想了想,我們的影視劇,或者說我們的主流觀念里,就是好人做好事,壞人做壞事。」
「如果好人做壞事,那ta一定有苦衷,後期肯定能洗白反轉。如果壞人做好事,那ta就是裝模作樣,或者還沒到黑化的時候。
應年頓了頓:「我之前的對角色的思考,或者更往前一步,編劇對角色的塑造,都是先從標籤、立場出發,偶像劇尤其如此。觀眾經常批評現在的作品太懸浮了,應該也有這方面的影響。」
他一直在說,凌穗歲也在認真聽。有些觀點她以前就想到過,但聽別人講出來時,也能產生新的思考。
應年有點不好意思,他覺得自己話太多了,凌穗歲卻表示沒關係。年後,她就要錄一檔場景化真人秀,應該也是以聊天為主,就當提前適應了。
提到這個,應年就問她:「穗歲,我在網上看過你的擬邀嘉賓名單……各行各業倒是很齊全,但怎麼只有女生?有些行業我也認識不少人,可以幫你介紹。」
「因為市面上不缺少全男性陣容的節目,全女是稀缺品。」凌穗歲聳了聳肩,「我第一次做綜藝,先找一條競爭對手少的賽道咯。」
這話乍一聽很有道理,但結合凌穗歲的表情語氣,好像不止是字面含義。
應年識趣地不再討論這個話題,他們的聊天內容又回到《浪潮之下》的劇本。
有這次晨間討論打底,凌穗歲對應年的發揮提高了不少信心。他的表現也證明,演員要真聽真看真感受並不是一句套話,實乃亘古不變的表演界真言。
雖然補拍要額外花錢,但應年的表現比前一位演員好太多了。而且,因為凌穗歲和他比較熟,在兩兄妹的一場重要對手戲中,整體表現比之前好了許多。
如果不計較成本,勉強算是「因禍得福」吧。
殺青後,幾位回到劇組拍戲的演員互相擁抱,並在心裡祈禱千萬不要有第三次。
應年也抱了凌穗歲。他其實不太記得上次和她擁抱是什麼時候了,他的記憶突然閃回到好多年前,在《定風波》劇組的片場,凌穗歲抱著他,幫助他入戲。
那時不覺得有什麼問題,如今回憶起來,應年很是慚愧:「我以前……太麻煩你了。」
「什麼?」凌穗歲沒反應過來,「並沒有啊,在我的印象里,你並沒有對我提出過不合理的要求。」
應年抿了抿嘴唇。關於《定風波》的事,或許她早就不記得了。這部劇直到今日還能有點姓名,他這個一番男主都是蹭凌穗歲的。
「以後不會了。」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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