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他安慰自己,阿姐外頭的鋪子多,難得外出一趟,興許離了沈府又去了鋪子裡會掌柜去了,他不該這麼患得患失,嚇壞自己,也會嚇壞她。
他開始做些事轉移注意力。
將她櫃裡所有的衣裳都抱出來,重新熨燙疊好再放回去。
叫人出去買首飾,將她的妝奩填滿。
細細撣去書架上的灰塵,連著屋裡屋外都打掃一通,不知不覺間,天已經黑了。
景延從翠竹堂走出來,枕著一張陰鬱的臉吩咐下人,「去沈府,不,去王家找姑娘回來。」
說完,下人還未動,他又抬手制止,「不必你們去了,我自己走一趟。」
在夜色的遮掩下,他輕易就翻出牆去,輕車熟路找到王家宅門外,果然看到了他派給她的三人,此刻正守在王家牆外。
他從屋頂躍下,鬼魅一樣出現在三人面前,冷聲問:「姑娘呢?」
校尉站直了答:「姑娘在裡面。」
「馬車和侍女呢?」
「姑娘說秋池久未回家,賞了她恩典,叫車夫帶她回家探親去了。」
景延憤怒的攥緊拳頭,咬牙繼續問:「知道她住在這兒不歸家,為什麼不回去稟報我。」
三人皆愣了。
姑娘在親戚家過夜一晚不是很正常嗎,平日裡將軍對姑娘言聽計從,姐弟情深,難道還會計較這點小事?
「屬下知罪。」三人跪下。
景延將三人趕回景府去領罰,自己躍上牆頭,看到屋裡透出來的暖光將院子照亮,屋裡幾個人影圍坐在桌邊說說笑笑,那銀鈴般的歡笑聲狠狠刺痛了他的心。
為什麼不回家?他買給她的宅子難道不比這個小宅子寬敞,她明明很喜歡家裡的宅子,為什麼還要來這兒。
他用盡全力換來現在的一切,好不容易才留她在身邊。可這些人只是傻呵呵的過日子,沈姝雲就喜歡待在他們身邊。
是他還不夠好?是他哪裡做錯了?
一定是劉府的事,或許更早,她一定是討厭他了,才會隱藏不滿,借著外出的由頭,不聲不響的遠離他。
景延內心翻湧情緒,又難過,又生氣,又委屈,四指摳進掌心摳的生疼,只看她倒映在窗上的影,那樣放鬆的姿態,那樣開心……
為什麼,為什麼不選他。
為什麼不要他。
為什麼寧願跟一個窮書生湊合,寧願與這群毫無自保之力的普通人在一處,也不要他。
一院之隔,屋裡是家人團聚的歡笑喧鬧,獨立在牆頭的身影孤寂淒淒,濕紅的眼眶裡流出的悲傷,默默融進了無言的黑夜中。
今夜高興,沈姝雲少喝了幾口酒,聽絮娘念叨家裡的繁瑣事,喜春分享店裡新出的點心,王安濟又結識了哪裡的生意人,聽說了幾家要轉讓的鋪面。
溫馨熱鬧的氛圍里,她短暫的忘卻那些沉重的血腥和傷感——這裡才是她該在的地方。
至於景延,明日回去哄哄他就是了。
她想,突然人間蒸發,對景延的打擊應該不會小,就這樣一天一天的拉開距離,彼此都是精明的人,一切盡在不言中。
自己該學會面對他的委屈和眼淚,不能事事都隨他,縱容他,慣得他越發膽大妄為。
口中咽下熱酒,心裡想了很多。
總覺得再不離開景延,除了要被卷進權力爭鬥中的危險外,或還有著某種熟悉的情感即將崩壞的慌亂。
已過亥時,大寶在絮娘懷裡睡去,喜春也打著哈欠回了房,沈姝雲本想拉著王安濟再說一會兒話,可見他的目光追著妻兒進屋,也就不再叫人遷就自己,叫他去休息了。
帶著淺淺醉意,她回到臥房躺下。
這間臥房只有翠竹堂主屋的一半大小,屋裡的家具是最便宜的柳木,擺設簡單,卻散發這一股讓她安心的自然清香。
她讓自己不要再想景延,朦朧入夢,在一片虛無的夢境中,突然感到唇上吻來一絲熱意。
睡得本就不沉,猛然感到唇上的觸碰,她本能的掏出藏在枕頭下的匕首朝身前捅去,匕首沒有扎空,她握著柄,真實的感受到了利刃切開皮肉的驚悚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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